Saturday, April 26, 2008

許願回憶錄

[原刊於sandyandme,訪問在2007年進行,談話內容次序經重新整理]


1987年,憶蓮X許願,歌路大蛻變,他成了她的形象顧問、排舞師、美指、唱片監製、經理人。為了紀念《激情》20周年,sandyandme請到這位由87年到94年的合作伙伴做訪問,親述當時一首歌、一張唱片、一段文案、一件衣服、一件小道具背後的醞釀過程,遺漏在音樂之外的故事,許願回憶錄,由《憶蓮》開始...

許願回


記不記得和憶蓮第一次合作,剛好是20年前?

87年2月19日,同一天,林珊珊出《痴心》,慧嫻出《變變變》,三個女歌手一起出,本來沒有那麼趕,CBS Sony想提早出,那時流行星期四、五出碟,那一天,三個一起出碟,很有競爭成份,她們三個都OK,珊珊和慧嫻都很紅,她們三個都是我的舞蹈學生,有點尷尬,所以我很記得,想起來二十年了 (按 : 亦有說是同一星期幾天內先後推出) 。

你在什麼情形下第一次見憶蓮?

利舞台,1986年,5月左右,TVB有個show,她唱《放縱》,我幫很多人排舞 (按: 許願當時是無線舞蹈組排舞師),Sandy說留意我替陳美玲《欲斷難斷》排的舞,覺得我排的舞幾好看,就請唱片公司的人跟我說,問我有沒有興趣教她跳舞,第一次就在利舞台見面。

唱片公司因為甄妮等其他歌手,我和甄妮合作過 (按 : 《七級半地震》),甄妮和Sandy同一間公司,所以很容易介紹了Sandy給我認識,那時她在推《放縱》這首歌。

然後,林珊珊是我其中一位學生,她在Chicago--一間disco--有一個表演,群星表演那種,我要去看看珊珊的dancers,見到Sandy也在,第二次見她。然後第三次見面就是開始談天,其實我先做她的形象指導,好自然就幫她做《憶蓮》這張碟。那時她沒有人幫她,想找人幫她。

你們的合作由《激情》這首歌開始?

《激情》(《Take My Breath Away》) 是她自己揀的,唱片公司很反對,因為這首歌跟她之前走的路線很不同,歐美感覺非常重,對當時的pop idol來說不太正常,通常日本歌比較吃香,唱片公司對《激情》這首歌有個問號,我就很喜歡,《Top Gun》好看,中文音樂有這首歌會是好事。那時她還未錄這首歌,問我意見,我就隨著這首歌和她合作,一切從《激情》開始。

你給了什麼意見?

林振強先生寫《放縱》寫得很出色 (按 : 《放縱》的作詞人應為向雪懷,林振強則寫了《心碎巷》),《激情》第一個版本的歌詞很似《放縱》,傷心的歌,我看過後覺得不太適合,唱片公司當然覺得要食住條水,因為《放縱》賣得OK,5萬張,要求Richard寫一首跟《放縱》差不多的歌,我看了歌詞,覺得不太適合,因為首歌本身英文歌詞的精髓,是比較浪漫、溫馨,有挑逗性,感覺濃些,兩個人剛剛開始有感覺、互相吸引,這是首歌的精髓,中文歌詞如果為了以前的巿場,寫了個傷心的歌詞,我就覺得浪費了首歌,Sandy同意,我就請Richard改歌詞,和Richard溝通,他也覺得對,不過他從未聽過Sandy唱有這種感覺的歌,她只出過兩張碟,我說不怕,我也是第一次和林振強接觸,我說我相信她可以,我很相信她可以,我就好大壓力。

她錄這首歌時,她讓我知她每一天錄的過程,我能夠幫就盡量幫,這個原因,我就投入了這個project,很自然地,我要設計整體東西去配合首歌,所以封面就是這樣,一切都要統一,不可以歌詞是這樣,動作是這樣,封面就玩另一樣東西,變回日本idol偶像派。

形象有沒有參考哪位外國藝人?

沒有參考,她之前直髮,如果要給人新感覺,某程度要變化,《激情》的感覺,鬈頭髮襯一點,化妝也變了。


由這張碟開始,有毛澤西出現,他是怎樣加入這個team的?

毛澤西是我找他的,我自己拍了個G2000廣告,毛澤西是硬照攝影師,就這樣我和他做了朋友,所以拍Sandy的時候,我就找來毛澤西,我們溝通得很好,早在那個G2000廣告。

據說拍封面照時,開了車頭燈作燈光?

要寶馬,Benz車頭燈的顏色和寶馬不同,毛澤西說的,我就信他,剛巧那時我開寶馬。(車是你的?) 是。拍照這裡是成龍《A計劃》的場地,嘉禾借給我們的,這裡是嘉禾片場。(單看封面看不出來。) 如果你看其他宣傳照,看到古羅馬、仿意大利的石柱,成龍大哥的佈景很漂亮,很有歐洲feel。我們拍了其他很多照片看到佈景,用在其他媒體、刊物、CBS Sony送出來的袋之類,有用那些照片,其實沒有浪費。

除此之外,你在這張碟還有什麼input?

當時唱片監製是馮鏡輝先生,他曾經寫了一首很好的《放縱》給她,今次寫了《決絕》,我只是在旁邊,形象方面幫幫手,希望在她表演時,化妝、服裝、形象、感覺上配合《激情》這首歌。




《灰色》大碟開始有概念的出現,看唱片歌詞卡的credit,寫著「Album Concept : Clarence Hui」,多了一些概念性的包裝,當時你想做什麼?

做完《激情》這張碟,因為很成功,好大壓力,唱片公司不太信我們這組人,他們覺得這樣太挑逗、太野性,他們不覺得這是憶蓮應該走的路,誰知《憶蓮》銷量好,三張碟,慧嫻、珊珊、憶蓮,賣得最多的是她,因此壓力交回給我這邊,和Sandy自己,要做好下一張碟,怎樣去承接個勢呢?很快出,二月出《憶蓮》,七月就要出《灰色》,只有幾個月時間,我還有份正職,在TVB打工,大家都很勤力,最重要是Sandy自己,賣得那麼好,是因為她,還有毛澤西、林振強、馮鏡輝先生,功勞歸他們。

我的位置是,因為Pepsi & Shirlie的《Heartache》,《灰色》的原作,是我開車時聽到的,我告訴她,建議Sandy去拿版權,CBS Sony爭取到首歌回來,因為我聽到同一時間有三個女歌手想cover這首歌,我覺得CBS Sony有很大功勞,很信任Sandy,她想cover這首歌,就讓她去cover,好興奮,拿到這首歌,一切就由這首《Heartache》開始。

功勞最大的是CBS Sony,之後就是林振強,交給他寫,因為《激情》寫得那麼好,我們重溫《憶蓮》這張碟成功在哪裡,它的定位,為何聽眾喜歡這個形象、這個感覺,一個獨身女子的故事。 Richard就寫了一首激一點的跳舞歌,也是激情,但不是溫柔那種,而是嬲那種,帶出單身女性失戀的空虛,即是「冰冷空隙」,我們那時覺得會受,因為Richard寫了《灰色》這個歌名出來,發展出「Project Grey」這個album concept,包括《灰色》和《灰色Remix》 (《Project Grey Phase Three The 12" Remix》),我很喜歡那張碟的設計,藍色的。





照片拍攝上,有沒有特別玩什麼?

整張碟想強調單身女子內心的感覺,所以用黑白相,我邀請了參與這張碟的重要人物,每人寫一段對Sandy的感覺,每首歌背後有個故事,聽的時候投入些。

這輯相在赤柱影,在St Stephen's Co-ed (聖士提反書院) 影的,扮排舞、練歌、表演,這些吹士色風、彈結他的人是扮的,他們是我們的朋友。

Kinson Chan是在什麼情形下出現的?

他負責設計《Project Grey Phase Three The 12" Remix》那張碟,因為我不是一個graphic designer,我對graphic憑感覺去做,不太夠班,要令Sandy好,應該找最好的班底,《灰色》不是做得不好,但希望下張碟更精彩,Kinson就是在我拍G2000那間廣告公司工作,那時已認識。



倫永亮第一次出現在憶蓮唱片,就是這裡的《灰色化妝》,記不記得聽了倫永亮什麼歌,所以想找他合作?

好記得好記得,《歌詞》囉,我在TVB看著他們排練的,那個ABU (亞太區流行曲創作大賽) 我沒有做,只在旁邊看。《歌詞》之後他簽了華星,推出了一張唱片《還我所有愛》。

好笑呀,我第一次和倫永亮接觸,我打去他家裡,一邊在聽《還我所有愛》,我說:「我想找倫永亮先生。」他以為我是fans,「吓,邊個fans聽住《還我所有愛》打給我?」我將那張碟和之前的《想》整張都聽過,Sandy也全張聽過,很想找他合作,所以打給他,Sandy害羞,由我去開聲,就是這樣認識倫永亮,他說以為我是跟蹤他的fans。

還有下一張碟出現的周禮茂先生,葉德嫻把他的電話號碼給我,他那時在廣告公司工作,我打去他公司找他,好笑的,回想起來,那時真的膽粗粗,經很多人才找到倫永亮的電話,不是那麼容易,周禮茂又不是職業填詞人,只填過兩首葉德嫻的歌。是要找新的合作單位,才會有新的東西出現。




由《灰色》到《Ready》,最大變化是都巿感開始出現,歌迷覺得是因為周禮茂,當時你們是怎樣開始合作?

因為《邊緣回望》(葉德嫻87年歌曲),他寫完這首歌之後,我們找他。你們聽Sandy的歌,我接手之後,應該聽到Deanie的影子,因為我是深深被Deanie影響的,我聽的音樂很自然地影響我做的東西。

《邊緣回望》推出後,我很很很喜歡這首歌,問Deanie拿周禮茂的電話,我和Sandy親自找他。Sandy覺得需要找多些合作伙伴,亦多得馮鏡輝先生准許,能夠和不同人合作。

你這麼喜歡Deanie的音樂,為什麼只抽了周禮茂出來?葉德嫻還有其他的合作單位,譬如作曲、監製的陳永良。

有呀,陳永良寫了首《別再靠緊我》,在《逃離鋼筋森林》大碟,還做了編曲。

《Ready》多了很多Jazz和R&B味道,是你介紹憶蓮聽的嗎?

不是不是,我認識憶蓮的時候,她聽的音樂,已經非常之多,她教識我聽很多東西,當然我聽的音樂和她聽的有些不同,她聽的肯定很多,因為她以前是DJ,在商台,有師兄、前輩在音樂上教識她很多,不是寫音樂方面,是聽音樂方面。


Greg Guidry這首《Are You Ready For Love》是一首70年代尾、80年代頭的歌,其實是Sandy借這張碟給我的,我不認識Greg Guidry這個人。我都算聽好多歌,啃很多不同類型音樂,特別是Jazz和R&B,我聽很多,所以Pepsi & Shirlie一出碟我聽,George Michael我會聽,Pepsi & Shirlie是George Michael的和音,Sheena Easton、Barbra Streisand、Diana Ross我會聽,反而Greg Guidry是Sandy介紹我認識的。

Actually,Sandy介紹了幾首歌給我識,包括Lani Hall的《I Don't Want You To Go》(《真想你知道》原曲),掉番轉,我問她為何不嘗試去錄呢?她說唱片公司未必准許,有些事情你不去嘗試、不去要求,你怎知結果?最後唱片公司也讓她做,馮鏡輝先生這個功勞是他的。

《最佳男主角》是Carly Simon的,這首歌我們都鍾意,一種群體的力量,大家一起去想。

我提議用《Are You Ready For Love》這首歌,倫永亮都很懷疑,因為我請他編曲,他問:「真的?講真的?」我說只想加個intro,保持原來味道,盡量keep個Jazz的味道,聲音調校摩登少少,因為它本身的感覺舊舊,他說香港不太受Jazz這樣東西喎,Sandy和我的看法是,因為《灰色》暢銷,當然地又做首跳舞歌,好像沒有新意,其實Sandy好大膽,願意嘗試新事物,正路的唱片公司,《灰色》那麼暢銷,當然做首和《灰色》差不多的快歌,突然做首Jazz,嚇驚人,但我很欣賞她的膽識,她肯改變,將頭髮剪短,那時幾冒險。




剪髮的決定是你建議的嗎?

有些人彈這個髮型,我自己覺得OK,我和毛澤西、Kinson揀的相,我不覺得有問題,有時現場表演,不是每次都有Kim Robinson幫手,可能效果不是次次都咁靚,老實講,長了那麼久,《愛情I Don't Know》是長髮紮高,《放縱》是長直髮,《激情》更長,《灰色》玩頭髮玩得那麼犀利,還有什麼可以玩?唯一可以剪短。

剪髮有個危險,人們不接受,我們就改了化妝師,嘗試用一個比較復古的化妝感覺,去盡女人味,感覺上是成熟一點,但當時這個地鐵poster是驚為天人,她由pop idol的形象大蛻變,這時是我稱之為林憶蓮的女神形象的開始。這張相 (上) 真係好女神,慢慢開始有goddess的感覺,因為你看到她的線條好靚,鎖骨好靚、眼神好靚、鼻好靚,一切都是毛澤西、化妝師、Kim Robinson的功勞,成件事出來很有味道。

好記得Leslie (張國榮) 同我講,他和Sandy合作過拍戲 (《龍鳳智多星》),他說《Ready》之前不喜歡Sandy,是由《Ready》開始鍾意她。

所以他在89年改編了《滴汗》。

是,功勞在Sandy身上,她嘗試改變,因為別人彈的是她,她走在前線,我們在後面,只不過是妹仔,她才是小姐,所以我覺得她很有膽識,如果她不願意,絕對可以來多一首《灰色》。


另外一個原因,這是她在CBS Sony最後一張碟,策略上我覺得既然是最後一張碟,不如在音樂上做多些工夫,形象上多些變化,如果做一張《灰色》下集,唱片公司因為合約談不成,宣傳做不好,永遠都是第一集好,第二集很難好過第一集,如果《灰色》下集的勢做得不及《灰色》,對她的事業會有影響,不如做些不同的東西,就算不及《灰色》暢銷,也做了另一些東西出來,例如介紹了Jazz、R&B給中文樂壇,提高了她在音樂上的地位,長遠來說有得益。回想當年林憶蓮,《灰色》當然好勁,《滴汗》大家會好回味這張碟,因為裡面有很多Jazz、R&B,比較新的元素,還有封面好靚。

做《Ready》時已打算不續約?

未知,就是因為不知才驚,怎去搏呢?所有唱片公司都好現實,下一張碟不續約,就不會很用力去market最後一張碟。

結果很快已知她會跳槽,真的沒有大力宣傳《Ready》。

要多謝商台,《滴汗》一出,第一個星期在商台就No. 1,但在其他媒體就一般,因為那時商台有新的行政 (88年,俞琤重掌商台,創辦叱吒樂壇流行榜),真的很幫到她,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,因為商台咁幫,其他電台就不想幫,anyway,《最佳男主角》、《下雨天》都是上榜歌曲,這張碟未必有《灰色》那麼賣得,但在歌迷心目中也不弱。



有一個謎,歌迷一直想知道,《灰色》的銷量和《Ready》的銷量相差多少?

以我所知,《Ready》接近10萬,《灰色》17萬。不是差天共地,一個雙白金,一個三白金。

這個造型背後有何構思?我覺得有點像和服。

這件衫 (下) 是訂造的,我選了些米色衣服,這件 (上) 是買的,「和」的原因是出自日本designer手筆。主要想做的效果是脫離《灰色》的pop idol、單身女子的感覺,去到一個韻味重些、多些女人味的女性,所以選有floral、花朵的東西。


我建議保留「Are you ready for love」英文歌詞,好像「Take my breath away」,碟名叫《Ready》,想給媒體和歌迷一個很強的訊息,就是她已經ready,不是一個跳跳紮的pop idol,而是一個成熟的女歌手。

憶蓮的成功,第一是她的努力,她的sense and sensibility,第二是這班強大的人馬,毛澤西、Kinson Chan、Kim Robinson、化妝的Stephanie,馮鏡輝先生、倫永亮先生、林振強先生、周禮茂先生,他們的功勞非常非常大。


是你慫恿她跳槽華納嗎?

不是,我那時未做她經理人。華納找她傾談,因為我們是一個team,大家有傾有講。

聽聞《City Rhythm》最初構思來自杜麗莎在日本灌錄的大碟《Tokyo Dreaming》,你想做一張類似大都會感覺的唱片,真的嗎?

有少少,《Tokyo Dreaming》是一張非常好的唱片,也是一張影響我好深的唱片,裡面的日本樂手很精彩,編曲也是日本,很好聽。

故事是這樣的,有一天我在日本,東京,正在愁怎樣做下一張碟,已經做完《Ready》,「死喇,點搞呢?」幾頭痛,但因時間緊迫,一定要嘔些東西出來,我一個人在東京,望住外面,下班時間,人群洶湧,香港也是這樣繁忙,但人在外地,觸覺比較敏銳,比較冷眼旁觀,嘩,大都巿是這樣的,在路上「噹」一聲,就用這個做主題。

那時聽很多碟,《Tokyo Dreaming》是其中一張在音樂上影響我們的碟,實在太出色了。「都巿」這個theme,是很適合Sandy在《Ready》之後用的一個概念,我就毫不含糊地說《City Rhythm》是part one,我已有計劃想做三集,毫不保留,去紐約拍照,然後和林振強、潘源良、周禮茂說清楚主題、想表達的東西,他們個個都很配合。


Richard第一稿的《你是我的男人》是寫夜晚、寫月亮的,我記得我在New York,正在拍這輯相,我打給Richard,當時我們租了一個很高樓底的畫室,置身當中,我描述給Richard聽,陽光怎樣照進來,Sandy怎樣拍照,照片的感覺怎樣。我說,想像她住在這裡,他的男人睡著了,她在陽光下吻他一下,那種納雜感覺,解釋給林振強聽,外面紐約的街道是怎樣,的士衝來衝去。Richard就改,第二版《你是我的男人》,寫出了那幾句精句:「在茫茫人海相依,愛你是人生意義。靜看你入眠,窗外全是北風聲音,又看至入神,微微移近,暗自輕吻。」你說vision幾犀利,功勞在林振強,令首歌有生命有感覺。這首歌原曲是Viktor Lazlo,是我喜歡的女歌手,Sandy也喜歡,我們兩個都聽;《夜了...沒有藉口》是一隊band (The Jets) 的,都是從我們芸芸聽過的唱片中選出來的。

改編歌佔九首,是不是因為時間太急?

急是其一,還有的是,怎寫一首《你是我的男人》呢?這麼好的歌,不改編太浪費了。不是說本地作曲人不好,但本地作曲有本地的感覺,始終不是外國東西就不是外國東西,《都巿觸覺》系列有很強的西方文化,否則都巿感顯照不出來,所以連日本歌也少了,一首而已。


在紐約有沒有發生什麼故事?

我只記得好辛苦,一天跑很多地方,又要找衣服、襯衫,好的是在外國,真的很relaxed,可以坐在Soho街邊喝杯咖啡,拍到這些照片,有偷閒的感覺。有件趣事,撞到阿B和B嫂honeymoon,不是撞一次,是撞三次。


封面照在哪裡拍?

這是畫室樓上的頂樓天台,在Soho區。


我喜歡這個look,很少見她戴眼鏡。

這個look好偶然,在街邊flea market買到一副並不昂貴的眼鏡,只需US$5,即時戴起來拍照,髮型師立刻替她把頭髮梳向後,都襯這件Byblos冷衫,其實很多事情都是幾即興,好就好在Sandy去到外國給到感覺攝影師。


一開始已鐵定三集,而不是兩集或四集?

三集,trilogy,外國流行嘛。其實到今時今日,我也不知《夢了瘋了倦了》是不是第四集,照理不是,但又有一種微妙的連繫...

憶蓮這時開始多了舞步,因為《灰色》只是手部動作,很少跳。

由《灰色》到《Ready》,她很用心,跑步、減肥、跳舞、練氣、學唱歌,所以唱歌水準由《灰色》到《City Rhythm》已高了兩班,跳舞又高了兩班,《都巿觸覺》喎,還不跳?那時外國流行Janet Jackson、Paula Abdul,她也很用心訓練自己,到了這張碟的remix,《一分鐘都巿一分鐘戀愛》時,就已經勁跳。

我記得她穿黑背心,一群伴舞跟著她跳,diva已經出現了。

是呀,女神的感覺愈來愈濃,到了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封面的照片,我覺得她簡直是女神了。

說到女神的感覺,這張碟選的衣服可能都是名牌,但看來很casual,例如封面這件粗冷衫,沒有高高在上的感覺。

這件是French Connection,並不昂貴,在New York French Connection買的。我們很刻意想做都巿女性,上班開會可能就是這個打扮,晚上吃飯、看opera、睇Jazz show,就是這樣,很多年後的《Friends》,Jennifer Aniston就是這個樣子,這樣才真實,但這個真實,為什麼for Sandy就work呢?因為這個真實不太屬於香港,始終幾西方,香港街上未必有人這個樣子,始終是在紐約,都巿氣氛有影響成件事。



《City Rhythm》開始出現中英文案,這裡寫著「文 : 許願/周禮茂/盧志偉」,誰寫中文、誰寫英文?

哪段是誰寫我不記得了,隱約記得我寫英文,周禮茂寫中文,盧志偉再加添一些,阿Lo也是做graphic、影相的,他剛出道。現在看回才記起,這些英文是我在東京和New York,一邊構思張碟,一邊寫的文字,然後fax給Richard他們,這些就是藍圖,怎樣去寫那些歌。這句「She loved, she laughed, she cried, but she carries on...」鋪下了後來的一首歌,《只要我活過哭過》。




為什麼選《講多錯多》做第一主打?這是一首幾惡、罵男人的歌,轉投華納first plug,好像有點偏鋒,不夠保險。

都巿女人面對的愛情問題,來來去去都是那些,其實這首歌的inspiration來自《I Will Survive》,所謂叫做同性戀的anthem (國歌) 之一,撇開同不同性戀,《I Will Survive》講「你去死啦,我沒有你都得,傷心完我就OK」。

我和周禮茂都很興奮,想用這個題材寫一首廣東歌,之前廣東歌最激只是《灰色》那樣,冰冷空虛、好慘、發癲、撞頭埋牆,好唔摩登,「他走了,就我空虛我寂寞我凍,好掛住他」,當然都work。但我現在講都巿女性,不是這樣,為什麼不可以strong一點,「你走嗎?我不會不捨得,俾番鎖匙我,躝屍屹路啦」,想很清楚make a statement,這個都巿女性,She is tough。

在我記憶中,在林憶蓮之前,只有一個葉德嫻,夠膽罵男人 (《一千個討厭》 - 周禮茂作詞),所以我說林憶蓮很受葉德嫻影響,她自己也喜歡葉德嫻,我相信你問她,她也會這樣說,我、倫永亮、周禮茂都是葉德嫻迷,一個林憶蓮鍾意葉德嫻,加埋身邊3個男人都是葉德嫻迷,幾難不被葉德嫻影響。

葉德嫻很早期已做了一些別人不敢做的事情,罵男人囉,她要挑逗你,就唱「我要我要我要你愛」,她要冧人,就唱《觸摸我的嘴唇》、「Say you love me」,她是一個好大膽的70年代歌手,我們這些後輩應該更大膽,所以《講多錯多》就是這樣發生,是《I Will Surive》,我不會死,我是一個堅強的都巿女性,不會因為你這個臭男人弄死我,你走吧。

我不知道work不work,老實講,如你所說,是過檔華納第一首派台歌,我有沒有考慮保不保險,但我們的出發點就是這樣。


加盟華納時,已有計劃一張大碟、一張remix,以這種模式出碟?

是,我們參考過去,《激情》和《獨行少女》已有remix,《灰色 》有12吋remix single,那時和楊振龍一班人合作,效果很好,他後來幫我們監製和remix了很多張碟。

我做《City Rhythm》時,已計劃一定要出remix,之前看到接受Sandy的聽眾,很喜歡她的remix,《灰色》remix非常好賣,嚇死你咁好賣,一定過白金。

Remix對artist有非常好的影響,就是reach到一些未必聽廣東歌的人,他們會出去蒲,因為有些disco,間中會播廣東歌;當然有Tropicana等地方,全播廣東歌,但很多disco只播英文歌;我經常落到Canton,突然會播首《灰色》,因為《灰色》remix做得好,那些DJ拿來玩《灰色》和《Heartache》的中英混合版。楊振龍是一個剛剛出位的remixer,還有他的朋友,Gary、譚國政、Patrick,他們的東西很新,放在Sandy身上幫助很大。

《一分鐘都巿一分鐘戀愛》要多謝Herman Ho,這首歌他找的,他知道我們要哪類音樂,找到Sheena Easton的新歌 (《The Lover In Me》),in fact我都未聽過,我是Sheena Easton迷也未聽過,華納出外國碟,香港未出本地版,他們已從international部門拿回來聽,才構思怎樣包裝推出。

Sheena Easton未上架,我們先拿來聽,這首歌我們很喜歡。雖然《City Rhythm》非常理想,但始終《講多錯多》和《三更夜半》口碑好過商業,我自己很喜歡,但hit的程度始終比《還有》和《你是我的男人》差一點。都巿和跳舞節奏關係密切,這個很make sense,沒理由一首大hit的快歌也沒有,好在我們計劃中,兩張大碟中間有一張remix,有機會再做一首大hit的跳舞歌。


《一分鐘都巿一分鐘戀愛》對Sandy來說是一首很重要的作品,因為《講多錯多》和《三更夜半》在媒體和觀眾心目中印象不是很深刻,既然要塑造都巿女性形象,這首remix跳舞歌的定位要更清晰,所以我很著緊去做,叮囑Richard去寫城巿感覺的題材, 文字要更貼題,林振強很犀利,一起題就寫出了都巿和戀愛,沒有他,我們的project真的不知怎算。

做remix的好處是吸引未必聽廣東歌的人,令他們聽到她的快歌,來買她的唱片;唱片公司也有好處,那時的remix賣得很好,做3至5首歌,但賣的數量和一張大碟可能差不多;再加上對artist全年的airplay有極大幫助,多一首新歌,年尾又多首十大候選作品,我們看到不同的好處。

不過,不是每個artist都有權出remix,即使有權出,也未必有權hit,Sandy是其中一個得的歌手,所以我們在包裝上和一切都不馬虎,不會像CBS Sony隨便將remix掉出街賣,等它自己hit;Herman Ho很有心機去宣傳這張remix碟,派台和部署都做得很好。

這個封面是不是用《City Rhythm》用剩的照片?

當然不是,錯!這張相是我和毛澤西做的月曆,當中一二月的照片。那年,我們做了一個月曆,攝影毛澤西,形象許願,用來派出去送給攝影studio客戶。

我們特別請來6位女藝人,拍了6張黑白相,一二月是林憶蓮,還有柏安妮、吳家麗、梁佩玲、盧敏儀、一個女model,有電影演員、電視演員、歌星、模特兒、節目主持人,我們重新包裝她們,給予全新形象。我叫盧敏儀不穿衣服,好激,一條毛巾掛在頸上,遮著胸部,遲些給你看。


(photo from whiteboardsandy)

《都巿觸覺Part I City Rhythm Take Two》封面來自這個月曆,憶蓮穿很簡單的白恤衫,我們在郊外朋友的度假屋拍,用natural light,原本是黑白,Kinson加了顏色。

我以前看音樂雜誌,說《講多錯多》和《三更夜半》remix重新再唱,真的嗎?

我不記得,只記得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remix一定有重唱,因為連tempo也不同了。


《一分鐘都巿一分鐘戀愛》實在太經典,以80年代跳舞歌來說,頭10名或20十名,《灰色》是勁,但《灰色》始終mass一點,《一分鐘都巿一分鐘戀愛》好型。那時Sheena Easton已經和Prince那班人合作,好像現在Nelly Furtado和Timberland,每一個歌手都要有一個很好的製作班底,Sheena Easton她已是很好的女歌手,Prince那班人其實是幾white funk的東西,不是快,其實Pepsi & Shirlie也有少少white funk,George Michael也喜歡做一些白人但有黑人味道的音樂,Sheena Easton更鍾意,常和一班黑人一起。《一分鐘都巿一分鐘戀愛》其實好慢,那時的快歌比較快,即使她唱《講多錯多》也快,和《愛情阱陷》《烈燄紅唇》《無心睡眠》tempo差不多,突然《一分鐘都巿一分鐘戀愛》跌了30 BPM,去到R&B/Dance類型,《一分鐘都巿一分鐘戀愛》是幾有創新感的一件事。

《一分鐘都巿一分鐘戀愛》是憶蓮跳舞的一個蛻變,你當時怎樣排?

我要她瘦要她靚,第一次穿露肩,Sandy之前一直不喜歡穿緊身衫,我亦不會強迫她,因為強迫沒有好結果,她那次終於肯,我說不能穿闊身衫了,夏天了,感覺上我要一班穿黑衫的cat woman出現,她很配合,不是願意暴露身材那麼簡單,要操到自己很fit,有信心去做這件事,對她來說是一次大躍進。

所以我編的動作,動感得多,最主要食拍子,我排的舞未必很難很深,理念是盡量編排三四個動作,要讓人記得,普通人可以模仿做,這就叫成功。

很多fans扮她跳舞。

是嗎?這些是好簡單的動作,但有效。《灰色》也是,《Cry》(張學友) 也是,廿年後的人在卡拉OK仍是做這些動作唱《Cry》(舉咪向天),好開心,自己構思出來的動作有人記得,但排舞不同導演、作曲,沒可能流傳萬世,鬼記得咩,誰記得羅文《紋身的獵人》《乜都拗》是許願排的呢?見到搖鼓,只記得盧海鵬。

你由《激情》開始替她排舞,直至幾時才換上林青峰?

直至《燒》,這個舞我和林青峰一起排,這是最後一首。《燒》的時候,我要排王傑演唱會,憶蓮做嘉賓,那是《燒》第一次在舞台出現,我找林青峰入來我公司,做我助理,《燒》我最主要排了幾個動作,例如手在臉部打圈。

《一分鐘都巿一分鐘戀愛》很幫到憶蓮,在出《依然》之前,承托力很好,於是我們拍《今夕何夕》音樂特輯時,敢放首《逃離鋼筋森林》在裡面,一首並不流行的歌,因為她個勢強,敢做一些別人不敢做的東西。


《逃離鋼筋森林》這輯相是不是在菲律賓拍的?

是。

大碟推出時,宣傳沒有提及在哪裡拍照,是不是故意不讓人知在菲律賓?

是,我們不夠時間去歐洲,本來想去的,可說是《Faces & Places》的前奏,但沒有時間去巴黎。毛澤西之前拍廣告,見到菲律賓有一個廣場很像歐洲,在馬尼拉,所以直飛那個courtyard,你見到《逃離鋼筋森林》的拍攝場地,是馬尼拉一個有歐洲風格的地方。我們點了些French fries,放著,對呀,夾硬來的。



這兩幅是真正歐洲 (上),毛澤西之前在歐洲拍的,你看,沒有林憶蓮在裡面,放在一起就騙到你囉。我們故意將有林憶蓮的菲律賓照片,放在沒有林憶蓮的歐洲照片旁邊,但個tone一致,你就覺得真正在Lake Como (米蘭附近的湖)、Florence拍的,實在不是。

但我整體上很喜歡這輯相,這個亂髮造型很漂亮。

好熱呀,菲律賓。所以我覺得犀利,你看看《逃離鋼筋森林》的歌詞,完全是看著我們的照片寫的,「撥亂我所有亂髮,如像那海風」。每一次我們影相回來,會將照片交給作詞人,讓他們有多一點影像、畫面,去寫歌詞,Richard很捕捉到《你是我的男人》、《逃離鋼筋森林》那些感覺,成件事就統一了。可能我們和其他人不同的是,頗早拍照,拍照時碟都未錄完,很多人錄好碟才拍照,過程有一點不同。


這件恤衫令人印象很深刻,是什麼牌子?

好像是Roberto Cavalli,不太肯定。比較成熟,不過這樣casual地穿,就不覺得,我喜歡它的質地,好薄,但有質感,有秋天的感覺,這張碟是秋天感覺的。

做完《City Rhythm》,Sandy和我坐下來傾part two的重點是什麼,想講都巿人受不了都巿的壓力,想離開都巿,其實都巿人不是每一刻都很嚮往在都巿森林裡面,這是一個都巿現象,所以圍繞這點做part two。

我們將這個感覺說給Richard、周禮茂和其他作曲作詞人聽。毛澤西建議去意大利拍照,那裡有些湖很美麗,可惜沒有時間。但我們已經很清晰,想影個感覺,沒有《City Rhythm》那麼壓迫感,Leonard Bernstein、New York,咁大城巿,part one裡有些照片完全是都巿困擾look。到了part two,我們要在城巿裡找些比較放鬆的感覺,想keep住做都巿人,但個feel不是那麼壓迫。

Sandy和我都很喜歡一個歌手,叫做Basia,於是cover了她的《Run For Cover》,請林振強寫詞,他就寫了《逃離鋼筋森林》六個字,基本上這張碟起名的人是林振強,不是我,我只是說要做part two。




這張概念大碟,其實不是每首歌都抓住《逃離鋼筋森林》這個主題,比起《野花》,好像鬆少少,你們的想法是怎樣?

《野花》是一個很特別的例子,一般流行大碟,不會像有個故事,一首一首歌連住下去,只要感覺上和主題貼近就可以了。我做一張大碟,經常有個想法,好像拍一部電影,有很多場戲,每場戲不同,一場戲吵架,《講多錯多》;一場戲空虛,《三更夜半》;一場戲分手,《此情祇待成追憶》;一場戲男人回來找女主角,《依然》。我覺得每一首歌是一幕戲,不可能每首歌都講同一個主題。

所以到了《夢了瘋了倦了》,我跟毛澤西講,不如就用一個電影poster的idea來做封面。因為做《都巿觸覺》這幾張碟時,我們這個team,憶蓮帶頭,我們幾個公公、妹仔,想製造一個女主角的故事,過渡不同片段,《可以...可是...》,正在doubt愛情是什麼;到了某個纏綿的時刻,就是《痴纏》。一幕幕戲,這個都巿女性如何面對、如何反應。

《痴纏》和《回家對著你媽媽》這兩首歌,基本上是音樂帶領的,音樂本身cosmopolitan得來,不是很正路,有點古怪的。《痴纏》是Julia Fordham的,都巿得來有少少indie的東西;《回家對著你媽媽》是Viktor Lazlo,完全很法國,怪怪地的Jazzy東西,很多percussion、古怪chord,音樂種類是都巿得來偏偏地,很適合《逃離鋼筋森林》這個主題。

《依然》(I Still Believe) 這首歌是Herman Ho揀的 (何哲圖,當時的華納高層),他現在在東亞 (唱片行政總裁),Herman Ho是一個很大的功臣。



《燒》這首歌宣傳時的舞蹈,用了牛仔造型,意念怎樣想出來?

林振強寫了一個偷戀的故事,基本上是《住家男人》的下集,好記得小美跟Sandy說﹕「死喇,Richard寫了首《燒》,他會不會愛上了一個女孩子?有前科喎,之前已經寫過《住家男人》。」當然不會啦,Richard是一個絕對不會容許自己有婚外情的男人,他會不會望其他女人我不知,但他是一個很愛家很愛小朋友的人。

《燒》有幾個元素,故事發生在都巿,但要有不都巿的elements,因為要逃離鋼筋森林,他決定寫婚外情,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,但他有家庭,個心好亂,用了個image,「離不開留不低,如火中的一個草原」,subject matter是屬於城巿的,但image是火中的草原。

倫永亮的初稿,一開始就有泰山叫聲,which is very good,強勁的都巿節拍,夾雜一些好畸形的森林元素,好正。我就去構思,怎算好呢,是不是要搵一群猴子出來呢?還是泰山飛出來?somewhere in the middle啦,那個年代Gaultier一向有用牛仔,關德興都戴cowboy帽,又可以用leopard skin (豹紋),cowboy又有型,屬於都巿chic,Gaultier得來又不會太wild,是很好用的元素,就用在costume上。

我又不想將這些放在Sandy身上,她不太適合穿leopard skin,未是時候,她穿豹紋未必舒服,which is幾型,如果可以做到的話。我就放在dancers身上,她只穿suede (麖皮),dancers袖下有流穗,「離不開留不低」,做幾下揚手的動作,讓觀眾看到。


你說《講多錯多》的inspiration來自一首同志國歌,是否因為這些靈感取材,加上其他時裝、美術的參考,令憶蓮到現在仍是香港最重要的gay icon之一?

可能是,潛移默化之下,做出來的東西,有同性戀的回響。我常常很想答這個問題,為什麼林憶蓮是一個gay icon呢?

我在作曲家及作詞家協會的月刊《Cashflow》訪問過黃耀明,我很大膽地寫,明哥是一個gay icon,Leslie是一個gay icon,兩個人走在一起,會發生什麼事呢?我們很期待 (《Crossover》唱片)。王菲是gay icon,林憶蓮是gay icon,葉德嫻是gay icon。我這樣寫,不知明哥鍾不鍾意,OK的,之後見過他沒事。不理他喜不喜歡,事實是這樣,這是一個光榮。

為什麼林憶蓮是gay icon,她是gay icon和梅艷芳是gay icon是兩件事。

憶蓮是gay icon的原因有兩個元素,第一當她來到《Ready》和《都巿觸覺》時,她的樣子,我覺得很多同性戀的男孩子或者女性化的男孩子,很想做她。

大家都知她之前不漂亮,可能是得意、可愛,但不會聯想到靚,但經過了時日和都巿文化的洗禮,她變了一個女神,這個蛻變,我覺得很多女性化和同性戀的男孩子很嚮住,大部份的同性戀者對藝術、美感的東西多點興趣,appreciation level高些,我認識的同性戀者都是這樣,他們就算未必自己扮到很靚,但他們會覺得一個女仔由611變成這樣,是很精彩的一個蛻變,我覺得這麼多年來在都巿生活,聽林憶蓮的人,gay的一群比較深切了解她做的一切,其中的東西就是她的蛻變。


阿梅是舞台的,好Cher (雪兒),好勁,好自然地阿梅是一個gay icon,在drag club最想扮的是梅艷芳,外國drag club當然扮Cher啦,因為誇張。擺生果上頭、似火探戈、妖女等等,那些咁theatrical、舞台感的東西,很自然會吸引好妖那班聽眾,很自然地,阿梅成功地做了一個gay icon。

但Sandy不同,雖然她也很舞台化,但她的唱碟是不舞台化的,很真、好real,好像法國電影,那種浪漫、感性,同性戀者感覺強些。

第二個原因,她很arty,藝術感強,亦是另一樣吸引到同性戀者的原因,始終appreciate藝術的,一百個人裡面,多些是同性戀者,whereas可能鍾意睇波的少一點,不代表沒有,是比例上。

還有第三個元素,她摩登,敢作敢為,《講多錯多》、《回家對著你媽媽》罵男人,寫到一些大路歌手未必敢做的東西,還有《推搪》、《埃及玫瑰》等。

這是好事,始終每個年代,有一個人代表到那個年代男男女女的心聲,通常那個人是gay icon,王菲就是她之後的一個。你看到原因,她又好,阿菲又好,阿梅又好,舞台上這麼精彩,思想和歌詞的細膩,又是這麼精彩,而她們聲音的感情也是很精彩,Deanie、Sandy做到gay icon是一個光榮,如果你沒有那麼厲害,你做不到gay icon。


《推搪》好像比《City Rhythm Take Two》更加認真,有新造型及新照片。

之前也揭穿了,《逃離鋼筋森林》不夠相,要用真歐洲相放在假歐洲相旁邊砌,如果拿一張《逃離鋼筋森林》的照片做remix封面,不太好,所以花了budget影新相。

這件金色背心是Walter Ma設計的,我們認識他很多年了,但未正式合作過,我們的精神是想和不同人合作,就去找他。一開始,我已經決定用金色,因為之前做過很多東西了,《Project Grey》玩過灰色,《Ready》又玩過floral了;金和黑是《推搪》的主色,我只是跟Walter說,《一分鐘都巿一分鐘戀愛》的背心幾work,不如用金和黑色做一件背心啦,他就埋頭苦幹,我不停問他造好了沒有,他只說不要催他...

終於造好了,我們入去看,「嘩!」是一件sculpture,每一個pattern都是人手用金wire穿出來的,整件衫充滿不同花紋,好靚,簡直是黃金甲,手套也是他造的,金甲襯一對有繡線的手套,裡面穿黑背心,就做到這個效果,show到她現在瘦了的美臂。

問題是一穿上身,不方便跳舞,像機械人,如果是《傾斜》就好,可以玩robotic,因為太硬,動彈不得。如果有一日做香港歌星服裝展覽,除了阿梅好勁的妖裝,這件埃及黃金甲也應該展出,可惜這件衫不出名,因為exposure不多,但我堅持放在封面,Walter放了很多心機,是一件藝術結晶品,可惜for一個跳舞歌星,不太wearable,如果是fashion show,只需站著、行路,就好靚、好勁。


由於要有打歌衫上台表演,臨急臨忙,我想出了這件衫 (上)。這原本是一件cheap cheap的師奶衫,在加連威老道出口店賣給鬼佬那種衣服,好好笑,老人家去飲,穿在長衫外面的那種金色冷衫,釘滿金片,長至臀部、闊夸夸的,200元左右,我請陳華國Kenneth替我改衣服,衫身裁短裁緊了,衣袖拆開修短,打開穿,憶蓮上台唱《推搪》大多穿這件衫。


好開心,平o野冇好的定律被我們打破了。陳華國幫Danny仔演唱會造舞蹈員服裝,我說過陳百強很喜歡《早晨》,他在89年演唱會唱《早晨》,然後介紹Sandy出來,陳華國造衫,我排舞,陳家瑛做監製。

由那次開始,Kenneth和我常常留意廉價東西,怎樣弄到好看,這是一個很有趣的exercise,將cheap cheap娘娘的衫,整到有型,陳華國常常做到,所以Sam Hui那件紅白藍咁經典,他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designer,他起初為dancers造衫,由Danny仔開始造歌星衫,所以我咁多年來都和陳華國合作,Sandy兩個演唱會 (91和93年) 都是他負責dancers衫。

順便補充一下,之前說《Ready》那件米色衫是JC (Jonathon Chan) 度身訂造的,他在《灰色》幫手找衣服,《Ready》幫我造了一件衫,我要一件很soft、很feminine、很plain的米色衫,用來撞背景的藍綠,我在街上買不到,淨色衫只找到Yohji的黑色、Comme des Garcons的灰色、Issey Miyake的橙色,黑白灰最多,找到成熟的米色衫,一定有花,不是明花就是暗花。要多謝Jonathon,他用絲造了那件衫,至於和風那件是Matsuda。


《推搪》應該是我揀的,原曲是大橋純子,我一向有聽Junko Ohashi,她突然出了首「reaction... reaction...」(whispering),幾勁喎,好,就拿來改。我真的不知道原裝歌詞講什麼,不理了,拿來做《都巿觸覺》第二張remix的主打,而那時和Alex (楊振龍)、Patrick好friend,日日見,他們說﹕「搞Hip Hop囉,敢不敢呀?」我說,敢!為什麼不敢?其他人不敢,Sandy Lam敢。1990年唱Hip Hop喎,現在2007年,Hip Hop不算什麼了。

In fact是楊振龍他們教識我Hip Hop,我也是跳舞人,但我己開始不去蒲,他們在club聽這些,James Brown什麼的,我都識啦,我阿媽阿爸年代都聽這些歌。他們說,原來是重新sample舊歌,然後加入新的funk、R&B、黑人音樂元素,叫做Hip Hop;當《Flashdance》早幾年流行時,已經將break dance文化帶入主流,原來可以「chok」到咁,我揀了《推搪》這首歌,楊振龍、Patrick說可以做到這種效果,就讓他們去發揮。

《冬季來的女人》有個故事,黃柏高請Sandy和王傑合唱一首歌,叫做《溫柔的你》,唱完之後,放在王傑的唱片 (《故事的角色》)。我覺得《溫柔的你》這個歌名不好玩,一看歌詞,這是《Same Time Next Year》,Neil Simon的話劇和電影,講一男一女每年見一次,我打給陳少琪,他幫王傑寫的,我問他是不是《Same Time Next Year》,他說﹕「是呀,你怎麼知道?」我說大家都看過那部電影。陳少琪好叻,擅於將電影劇情改成歌詞,譬如《緣份的天空(西雅圖的失眠人)》(湯寶如),他寫詞電影感很強。

我問他為什麼用《溫柔的你》做歌名呢?最出那句是「每次看見冷冬到訪的你」,王傑的碟,當然王傑做男主角,林憶蓮的唱片,當然林憶蓮做女主角,我說可不可以改做《冬季來的女人》。我自己覺得《冬季來的女人》好聽過《溫柔的你》,個beat摩登一些,憶蓮沒有整首歌唱過,但加了「How can I let you go」等等,成件事才夠《都巿觸覺》。


這個耳環 (上) 很漂亮,是個會動的金木偶。

為什麼要將一首慢歌變快歌,想玩o野還是為變而變?

不可以為交貨而交貨,我過不到自己,Sandy把聲和她代表的一切,都很崇高,《還有》是我們的歌,我揀了一首李宗盛的歌 (《結束》),要一個男聲,請王傑來唱。到王傑出碟,要return the favour,輪到憶蓮去和他合唱。

個point係不想世上流傳一個林憶蓮產品,自己覺得不是「好林憶蓮」,不是說好與不好,但那時林憶蓮這個brand太重要了,不是為了玩o野,將慢歌變快歌。沒有猜錯,《溫柔的你》最終會放入林憶蓮精選,不想囉,已經唱了,只好將它變成一首「好林憶蓮」的《溫柔的你》,叫做《冬季來的女人》。咁多年來再聽這首歌,是「好林憶蓮」的。

這是一個態度,不要做了一樣東西出來,不理它死活。《冬季來的女人》的意義是,怎樣將《溫柔的你》變成一個林憶蓮產品,就在《推搪》中變成一首勁歌。

請王傑合唱《還有》,是不是華納的提議?

是。

可否說說當時華納的架構,為什麼又有Herman,又有Paco?

當時華納有兩個team, Herman是憶蓮的team,另外有陳百強;而Paco是王傑的team,其他歌手有葉蒨文、林子祥。

《燒之印度火西施》歌名是我們一起想的,那時我有隻西施狗,就這樣想出來。《靈魂蒸發實錄》是我和周禮茂一起諗的,因為裡面有些水滾聲,很好玩。


《Faces & Places》第一首歌《傾斜》,為什麼混合原創和改編?

那時揀了首歌叫做《On The Strength》,喜歡它的編曲,但不喜歡它的melody,我請倫永亮base on編曲,寫過另一個melody,現在聽到的旋律整首都是倫永亮作的。出碟時,大家驚被人告,所以寫上原裝《On The Strength》作曲人的名字。

功勞其實在倫永亮身上,因為原裝完全不melodic,是一首跳舞歌,楊振龍他們揀的,歌是很好 feel,但melody唱不到廣東歌,倫永亮由第一個音到最後一個音,全新創作的,很可惜囉,收不到版稅,因為當作改編。但fans應該知道,這首歌的melody實實在在是倫永亮的創作。

舞是林青峰編的,我們參考Madonna (《Vogue》)。

為什麼一開始加些弦樂調音上去?《傾斜》行A1是正路,因為個勢好勁,但開頭古古怪怪。聽一張大碟,一開始是這種industrial scratching的東西,聽眾很難投入,我就去studio找一些弦樂的罐頭effect。我想,《都巿觸覺》尾聲了,我想做一個grandiose的結尾;第一集Sandy在Leonard Bernstein七十周年poster前拍照,結尾我要一個classical orchestra,管弦樂團調音後,instead of澎湃的演奏,竟是《傾斜》的techno、industrial的聲音,一個好大的contrast、好大的surprise,我覺得很interesting。

講「Faces & Places, take」那聲音是你?

是,我故意壓低聲音。

還有一點要告訴憶蓮fans,《你令我性感》是周慧敏揀的,那時她還在港台做DJ,很欣賞憶蓮,有一日,我在studio工作,碰到周慧敏,她說有首很好的歌,很適合Sandy的,是荻野目洋子的《Something About You》,英文版,這首歌是周慧敏小姐揀的,這個功勞要歸她。

《微雨撲巴黎》唱法文的女高音是江樺小姐。

為什麼要有《流聲掠影》?

《Faces & Places》結尾直接去《再不在乎》,好像不夠complete,我想re-cap這個女人在這三部曲的點滴。

有個叫做阿Kit的engineer,和我砌了一晚通宵,那時未有digital,我們在母帶左剪一段「How can I let you go」,右剪一段「Nah, I don't think so」,再加點effect,請唐奕聰彈點琴,搞了十幾二十個小時,好像做school project。

老實講,在一個total sensation裡面,根本不需要,有沒有《流聲掠影》,唱片不會賣多一千張。個point係要complete整個picture,在《在不在乎》之前,I don't care之前,一個flashback,令到聽眾投入這個女人的內心,和身邊周圍的空間。再來一首acoustic jazz《再不在乎》,complete到這三部曲的story。做唱片就像拍一部電影,要take care觀眾由第一幕到最尾一幕的感受,不能馬虎。



《Faces & Places》這輯照片的衣服主力是Dolce & Gabbana,那時香港未有這個牌子,我早一星期去英國,揀定幾件基本的。到了意大利拍照,在街上見到就買,一邊買一邊影,即試即著即砌,有些牌子在意大利平些靚些,我們就在那裡挑選。封面綠色那件正是Dolce & Gabbana,這件紫色 (上) 也是。


戒指在街邊antique shop買,Matisse畫也是。


黃色這件是Romeo Gigli。 


在倫敦買的英國設計,不是名牌子。


我很喜歡這襲圓點裙,在英國買的,忘了是哪個牌子,是英國設計師的。  


揀相時,我被人彈過很多次,去那麼遠影相,最後揀個大頭,因為有時我不知,最後最靚是哪一幅。道理是一定揀最靚那張做封面,如果最靚那幅後面朦了,我會不會因為背景遷就她的樣子?

到了《回來愛的身邊》,封面封底都是近鏡,但裡面有很多照片,見到漂亮的加拿大,只是封面那張相見不到。是不是在巴黎影相,一定要有個鐵塔在後面呢?我們叫做cliche,人人去巴黎都在鐵塔前拍照,好tourist,我們要的是感覺。

老實講,像Sandy這樣一個感性的藝人,就算《回來愛的身邊》的大頭,在香港街頭是拍不到的,人人都在圍觀,她自己也不舒服,沒有那麼從容的表情,但在加拿大滿地可 (蒙特利爾),沒有人認識她,怎樣擺甫士都很自然。



譬如《Faces & Places》,在威尼斯,沒有人認識她,街上很多model都在拍照,大家見怪不怪,在米蘭街頭,她很舒服。

《回憶總是跳躍的》裡她穿著背心 ,在香港街頭她不會那麼自然,這輯相在洛杉磯拍的。

《Faces & Places》這件衫 (上) 都好勁,好性感,如果在中環街頭,我們拍不到她這麼從容的姿態。


碟內寫著「一個不是完結的完結篇」,我已鋪了路,有含意的,這張碟最後一首歌是Michael Franks的《再不在乎》,英文版叫做《On My Way Home To You》,這是我讀書年代很喜歡的一首歌,很想有人唱中文版,其實不太適合廣東話唱,有點夾硬,但到了那個時期,林小姐唱歌已經好勁,可以應付。

我請了杜自持編曲,他很喜歡這種音樂,很適合他去編,我覺得他做得很精彩。對於女孩子來說,這首歌很高音,「但我已不在乎...」,突然「不」這個音跳上去,女孩子唱很辛苦,但在那個年代她已跟江樺老師學opera,林小姐已經開始出神入化,未算真正出神入化,《野花》才真正是,但已很好。《再不在乎》她竟然唱到,又唱到Jazz的味道,un吓un吓,懶洋洋的。

我和周禮茂傾歌詞,這首歌未寫好,我們已打算是全碟最後一曲,想做一個「不是完結的完結篇」,《都巿觸覺》最後一張碟最後一首歌,《再不在乎》,即是「I don't care」。

那一刻,女主角踢開高跟鞋,望著大都巿的夜景,拿著杯紅酒,然後唱「I don't care」。但其實第二天早上,這個故事會重頭再開始。那伏筆是這個都巿女性,不會因為這3集《都巿觸覺》結束,而變成另一個女性,她的故事是會繼續的。

那一刻她看得好化--「我不理會了,我不會再有這些困擾」,其實是自己騙自己,你留意都巿人是這樣的,不停地repeat一個pattern。

所以《再不在乎》口裡講再不在乎,其實第二天她又再投入那些固執、那些矛盾、那些感覺。這些意念Sandy的fans應該知道。

Sandy到了那個年代,已經可以再去一個更超然的位置,她愈推愈有嘢,所以才有《夢了瘋了倦了》的誕生。


《傾斜都巿燒燒燒》是用來conclude《都巿觸覺》的,將經典的快歌變成mega mix,那時流行這種串燒,也是楊振龍他們主導去做這件事。

封面在LA拍,Sandy去美國登台時,毛澤西特別飛來拍照。我們很喜歡影Sandy,每次出外景,她只可以在van裡面換衫,在車尾整頭,一天拍六七個造型,她沒半句怨言。最多飲杯咖啡,她飲咖啡時我們也要影。

這張EP值得一談的是《情人的眼淚》。做完《Faces & Places》,我們就和Dick Lee合作,Sandy和他唱了隻《情人的眼淚》。我記得是我錄的,在Sound Station錄音室,然後寄盒vocal帶給Dick。

Dick insist林憶蓮唱,他的日本監製Makoto說不用,他認為任何一個都得啦,他都不知林憶蓮是誰,新加坡任何一個聲音幾好聽的歌手都行,一首Dick Lee版的《情人的眼淚》,有把女聲就可以啦。

《情人的眼淚》的製作過程是這樣的,我們跟Dick在新加坡見過面後,他就寄了音樂帶過來,裡面的harmony、怎樣answer back每一句,即是「don't you cry, my baby」等等,Dick已構思好,中間Sandy用讀的方式,也是他的意念。錄唱的時候,他很放心交給我們在香港做,Sandy唱到大帶 (母帶) 上,我過落DAT,把DAT寄給Dick,讓他在日本把Sandy聲音放入唱片 (《Asia Major》大碟),Makoto一聽Sandy的聲音,就說:「我知為什麼了。」他一聽Sandy這樣唱《情人的眼淚》,就明白為什麼Dick Lee要請Sandy Lam唱,如果請一個普通的新加坡女歌手唱,沒有這樣的韻味,他想不到這首歌可以唱成這樣,Sandy真的很犀利,令完全不認識她的日本監製另眼相看。

你和憶蓮是在新加坡一個音樂表演第一次見Dick Lee的嗎?

在新加坡電視台台慶之類的節目,Lim Sek (後來的憶蓮經理人) 是製作人,請Sandy過去做嘉賓,Dick Lee也是嘉賓。綵排的時候有點悶,我坐著看,一班不太認識的新加坡主持人、歌手,突然有個傻佬走出來,幾靚仔、高高瘦瘦的,自彈自唱十幾分鐘,我覺得他好勁,Sandy在後台化妝。

然後,Lim Sek介紹我們認識:「這是Dick Lee。」我對他說:「你好犀利。」當晚Dick請了我們去他家裡,也是自彈自唱,拿了很多舊歌出來,唱給我們聽,我覺得他是一個天才橫溢的作曲家,又唱得又幾靚仔又高,他問我:「你沒有聽過我的名字嗎?」我說:「真的不好意思,我未聽過。」他說:「我寄了盒cassette tape給你。」他拿了那餅盒帶出來,吓,原來是你?

他那盒《Mad Chinaman》封面化了個很濃的大戲妝,我當時收到,嚇了一驚,不敢聽,大戲音樂不想聽,in fact那盒帶放在我車上,一直沒聽過,碰也沒碰過。我後來聽番,幾好喎,他已經break into Japan,日本有人買他的唱片,他就請憶蓮唱《情人的眼淚》,就是這樣開始,大家做了好朋友。

兩年前我看《Jet》,Dick怪我不見了他的盒帶,如果我早點聽了他的音樂,可能早點合作,那是事實,是我錯,我不能抵賴,我真的沒有聽那盒帶,看到封面真的很驚。那時很多新加坡、馬來西亞、大陸人send帶給我們,沒有時間聽。

認識他之後,才發現他的天才,不理三七廿一就在《Faces & Places》改編《前塵》和《風笑痴》,當晚他已將這兩首歌唱給我們聽,老實講這兩首歌是男仔key,很難給女仔唱,個range畸型地闊,女仔如果不用假音很難唱到。

接下來我想問問《都巿觸覺》幾位大功臣的事,你們和Kim Robinson何時開始合作?

《灰色》之後,Sandy的頭髮開始難打理,好大鑊喇,於是找他幫手,把她的髮型剪番好睇。到了《Ready》,就由他操刀,把頭髮剪短。

剪下來的頭髮有沒有留起?

沒有,留起來做什麼?哈哈,給歌迷拍賣?本來由及臂剪到及肩,不漂亮,再剪到及耳,每次剪兩吋,試下試下。

毛澤西 (Idris Mootee) 是什麼國籍的人?

中國人,他姓毛。Mootee是回教姓,他是中國人,信回教,毛澤西這名字的靈感可能來自毛澤東,不過是真名,爸爸替他改的。

他現在住在哪裡?

在美國,我和他還有email聯絡,如果我去到Boston、Toronto那邊,也會找他。Kinson就少聯絡了。


你們每次出外景,美術攝影由你和毛澤西負責,Kinson有去嗎?

他很少一起去,他是graphic designer,他處理字體和線條美術很好。我以為自己想像力已經很豐富,他可以將我的意念,弄到超越很多倍咁靚。

有幾張碟,是我和Kinson合作的,他應該得獎。這些唱片不是林小姐的,你們未必有興趣,一張是黃寶欣《她是誰》,我們借了架開蓬Golf,去到赤柱拍照,那是毛澤西的idea,有些偷影的感覺,黃寶欣躺在Golf上,穿cowboyish的衣服,毛澤西走上村屋的屋頂去拍。照片拍回來,告訴Kinson,感覺要像spy movie,他就graphically加上鏡頭對焦、瞄準的線條,很有型。

第二張是林子祥《日落日出》,阿Lam很cool地伸出手,Kinson加了一些地球軌跡、月蝕的圖案,黑色襯金線,靚得好矜貴,超乎我想像,阿Lam很鍾意,他完全可以在畫面上materialize我想像的東西。

第三張是黃鶯鶯《雪在燒》,華納請我們重新包裝,他們說台灣版顏色比較土,香港版要做新封面,只有一張相,Tracy戴幅黑眼鏡,側面,Kinson就用銀色造出一團火,由火變成冰,靚到呢,我在台灣見到黃鶯鶯,她說鍾意到爆。


《夢了瘋了倦了》的拍照地點在哪裡?

在石澳,這裡是Kim Robinson的家,有一部份外景是石澳海灘和郊外。

攝影師的名字轉了青蜂俠,他是什麼人?

其實他是毛澤西,隱約記得他好像轉了工,不太方便用毛澤西這個名字做唱片,所以貪玩改了青蜂俠。

照片是不是想營造黑白電影的感覺?

《都巿觸覺》的色彩很濃厚、燦爛,既然要告訴別人三部曲完了,包裝上要有個不同的味道。

黑白是刻意的,《都巿觸覺》這麼繽紛、通透,《夢了瘋了倦了》就弄得朦朦朧朧的,配合碟內歌曲的感覺,講這個女人內心的一些枷鎖、解不開的結,所以用黑白藝術電影的包裝,給聽眾一個很明確的訊息,從較內心的方向去聽這張碟,這張碟不會有《埃及玫瑰》,不會有《回家對著你媽媽》,不會有《夜生活》。

脫離了《都巿》階段,進入了這個女人的心態,Dick Lee是一個不可缺少的大功臣,他用心去認識Sandy,不止as一個歌手,而是as一個女性,幫她度身訂造音樂。他聽到她怎樣唱《情人的眼淚》,聽到她怎唱《前塵》、《風笑痴》,他覺得OK,可以寫一些超難唱的歌、感情很濃的歌給她唱。

Sandy每一次唱完Dick Lee的歌,都跟我說:「我都不知應該憎他還是愛他,因為唱到我想死,又唱到我哭,但唱到之後又好開心。」

唱《破曉》、《夢了》,她都哭,我叫她哭完再唱。Dick Lee是繼倫永亮之後,另一個和周禮茂合作得最好的拍檔,我覺得。


sandyandme在06年做過歌迷投票,《夢了瘋了倦了》被憶蓮歌迷選為最喜愛的大碟。

高過《野花》?

《夢了瘋了倦了》高出《野花》些微票數。 (220票對211票 - 截至07年3月18日) 可能這張碟很touch到聽者的內心,也可能因為有《微涼》,這首歌是歌迷最喜愛的歌曲number one。 (144票 - 截至07年3月18日)

《微涼》是Sandy揀的,這是Roberta Flack的歌,叫做《And So It Goes》,講愛情像一陣花香、像遠處的火車氣笛聲,聞到聽到的一刻就走了,但它會再回來,火車會回來,花香明年又會出現,你要讓它走,它才會回來;你要欣賞那一刻的美麗,亦要開心地樂觀地讓它走,因為你捉不住它。

Sandy很喜歡這首歌,我想歌詞和音樂令她有很大共鳴,《夢了瘋了倦了》的主人翁就是林憶蓮,《都巿觸覺》的主人翁是一個少少虛構的女性,林振強周禮茂手中勾劃出來的一個人,用林憶蓮這位歌手去演繹,還有個男主角,沒名字的男主角,少少虛構,當然他們寫的時候,是用Sandy做藍圖,不是離得太遠,都好真實。

而《夢了瘋了倦了》直情是她,她選了《And So It Goes》,決定請小美寫,她和小美有很長的交情,由商台做DJ開始認識 (小美亦曾在商台當見習DJ),歌詞寫得很好,你看到Sandy的投入程度很高。你說《夢了瘋了倦了》被選為歌迷最喜愛的大碟,她也會很開心,因為她在這張碟的投入感高過所有其他唱片。


每次聽《破曉》和《夢了》,憶蓮的歌聲都像挖進了心坎。

如果你訪問周禮茂,他會告訴你,這兩首歌詞是他完全度身訂造給憶蓮的。

《都巿觸覺》還有些葉德嫻影子,因為我們三個傻佬鍾意葉德嫻;《夢了瘋了倦了》沒有葉德嫻影子,完全是林憶蓮,因為阿Dick、周禮茂已經很熟她,而Sandy為了這張碟,和他們度過無數深夜,去傾談她想表達什麼、她的心情是怎樣。

《夢了》歌詞很到肉,Sandy唱的時候,唱到哭,因為阿Dick和周禮茂寫這首歌的時候,完全在想Sandy的想法、感覺她的感覺。你們聽到的是一個藝術結晶品,Dick Lee這樣的才子、周禮茂這樣的才子,通宵傾談去了解她,把感覺拿取出來,不是去擠,而是Sandy很自願地給予。

以前可能要擠她的感覺,《灰色》《Ready》更加要,她還未很願意開放自己。這張碟她很願意將感情講給阿Dick、周禮茂、小美聽,讓他們知道她當時在想什麼,所以才有《夢了瘋了倦了》。


你是監製,在這張碟你負責哪方面的工作?

好老實講,我的角色只是編排,將這些歌編排得好像有一點點concept、一點點連繫。

這張碟的英文名叫做《Drifting》,飄浮,因為這個女人是飄浮的,這是她給我的感覺;做這張碟時,作曲人作詞人已經知道英文名叫做《Drifting》,當時未有《瘋了》未有《破曉》未有《讓我笑吧》。歌詞出來了,我要起名,我看遍歌詞,張碟怎樣起名呢?我就索性用3首歌,《夢了》、《瘋了》和《破曉》中的一句「倦了」,想出《夢了瘋了倦了》這個碟名。其實仍有葉德嫻影子,因為葉德嫻有首《倦》,我好想用「倦」這個字。

我在這個project的角色比較客觀,我和Sandy一起監製,很想她自己去想;以往是我和她一起傾的,《你是我的男人》咁女人的歌,是我替她構思,跟林振強講的。到了這張碟,差不多所有歌詞,都是在沒有我參與底下,由Sandy自己和作詞人溝通的,他們寫她,我沒出聲。

我很樂意這樣做,don't get me wrong,我不是很bitter地講,我很開心,一個歌手去到如此昇華,有這麼多心聲想講,讓她講吧,再加上有一個叫做林振強的人、一個叫做潘源良的人、一個叫做周禮茂的人,這樣願意為她效勞,有個Dick Lee願意為她寫音樂,why not?

我也在享受過程,過程是將這些歌放在一張碟裡面,很好玩,我很enjoy做這張碟。


即是說,做《都巿觸覺》前,已有一套概念;做《夢了瘋了倦了》前,是沒有concept的?

沒有。Concept就是Sandy Lam,她在那段時間想的東西,她用這張碟去講,concept就是心裡面的她,好clear的concept,比較personal。所以Sandy的die hard fans揀這張唱片為最喜愛大碟,證明你們很了解林小姐。《夢了瘋了倦了》絕對是百分之百她內心的一些心聲。

她還親自寫了類似散文的文案?

是她自己寫的,寫得非常好,這張碟是屬於她的。


Sandy加入華納時,有沒有說很想跟哪位男歌手合唱,例如陳百強或林子祥?

我印象中沒有。

在這張碟她和陳百強合唱《我要等的正是你》,故事是怎樣發生的?

剛才提及的Herman Ho帶住Sandy,也帶住Danny那個team,Danny跟Sandy講,很想合唱一首歌,大家都覺得是一件美事,因為我和Dick Lee一起為他製作了一首《南北一家親》,大家是一家人,又同唱片公司,Danny很喜歡Sandy,Sandy又很欣賞Danny。

這是改編一首菲律賓歌,Jose Mari Chan和一位女歌手合唱的,我覺得很適合Danny唱。

Danny很喜歡《早晨》,他是《早晨》的大fans,在自己演唱會唱《早晨》,也常常在我們面前唱《早晨》,很可愛。

我們不知會不會留在華納,因為這是最後一張碟,未知下張碟怎樣,趁這個機會和Danny合作很好。這首歌他是男主角,Sandy有點像特別客串。好在有這首歌,之後沒有機會了,之後大家不同唱片公司,然後他又出事了。


Dick Lee在《夢了瘋了倦了》全面參與憶蓮的音樂,他對她帶來了什麼影響?

Dick Lee對Sandy有好大好大影響,無論在音樂上、歌唱上、藝術上,幫了Sandy很多,Sandy學了很多東西。Dick Lee想將亞洲音樂帶入日本、帶到全世界,他的抱負好大,他令Sandy的視野也大了很多,後來嘗試打日本巿場。
 
Dick Lee音樂上和Sandy很夾,他寫的歌她唱得很舒服、很開心,很有挑戰性,但唱到會好開心很驕傲。他們兩個私底下又好朋友,可以講心事,可以講girl's talk,各方面對Sandy都有很正面的影響。

所以我拉他來做九一年演唱會的嘉賓,雖然當時香港人不太知道Dick Lee是誰,但他的出現,對Sandy是一枝很大的強心針,他像個大哥哥,一路帶住Sandy,以至《野花》的出現。


憶蓮到台灣發展,是怎樣開始的?

你要明白當時政治環境多麼敏感。80年代中期,即是林憶蓮出道時,只有一間唱片公司叫做寶麗金,願意讓旗下歌手唱國語歌,因為廣東人唱國語不賣得,許冠傑在台灣賣得的唱片,是香港地道廣東歌,《天才與白痴》、《半斤八兩》,台灣人當時也聽廣東歌,只不過銷量只有幾萬張,在台灣幾萬張不算什麼。

好勁的譚詠麟,寶麗金的皇牌,也錄國語碟,最多賣十萬張,分分鐘廣東碟《愛情陷阱》賣得多過他的國語碟,但我都很appreciate寶麗金,仍然讓artists唱國語,even though國語碟賣得不好。

但華納什麼都沒有做過,那時華納在台灣的發行商是UFO,飛碟的歌手來到香港,就由華納發行。但飛碟不要香港歌手唱國語,No, thank you,林子祥出碟,我們賣你的廣東歌就可以了,在整個80年代,香港歌手不受台灣樂壇重視——「我們不用聽他們,我們台灣人幾叻,我們有蘇芮,有黃鶯鶯,有蔡琴,有葉歡王傑,那邊滾石有陳淑樺。」

我記得88年捧住隻《都巿觸覺》,走去台灣見人,他們的反應是﹕「唔識喎,什麼來的,林憶蓮?」飛碟只肯見一見我,敷敷衍衍﹕「好呀,遲些再見。」我坐的士過去滾石,那時很大膽,拿著華納碟去滾石,如果飛碟知道,會剷起我,我不理,為了個artist,為了自己。

滾石派了個人見我,在樓下的麥當勞,我向他由《灰色》介紹到紐約拍封面的《都巿觸覺》,裡面有首李宗盛先生的《結束》,還有video,他說﹕「我拿回去給公司聽聽看看。」返到酒店,他打來答應讓我上公司談談,我問﹕「可以不可以見李宗盛先生?」他說﹕「嘗試嘗試。」很有禮貌。上到公司,我終於見到大哥李宗盛,第一次見面,1988年,我見了他3分鐘,他匆匆打個招呼,就跑回自己房間。

不過,不是完全沒有收獲,那些唱片和錄影帶留了在滾石,陳淑樺小姐看到,她參加一個國際音樂節,找我幫她排一首慢歌,因為她看過《激情》video,覺得work。

林憶蓮在台灣是一個沒人識的名字,因為她不拍電影,你說梅艷芳,當然認識,因為她在電影圈紅,香港電影文化入侵了國語巿場。

經過一段時間,我們游說成功,飛碟終於說﹕「好吧,讓你出一張國語碟。」當時很奇怪,華納已經有葉蒨文,很紅的女歌手,而葉蒨文十年前已經在台灣出過幾張國語大碟,她是能操流利國語的台灣妹,在華納,林子祥又好,陳百強又好,輪也輪不到林憶蓮,但因為飛碟根本不想做廣東歌手,直至《情人的眼淚》,林憶蓮唱國語給你們聽,她會唱的,飛碟改變主意,好啦,就讓你做。


我們好大壓力,只要求一樣東西,想陳志遠作一首歌,因為聽黃鶯鶯《讓愛自由》時,已覺得陳志遠無得頂,他為黃鶯鶯作了很多國語歌。80年代陳志遠是No.1的台灣作曲家,他肯寫歌給林憶蓮,已經很難得。

當時真的幾坎坷,飛碟分5個team,卻分了最弱的一個team給我們,track record是零,做過的歌手都不好賣,賣得的歌手是第一組、第二組,我們是第五組,不要緊,有得出就行了,我們覺得努力做一張好聽的唱片,就不怕沒人支持,而第五組亦因為這張專輯吐氣揚眉。

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一出街賣60萬,不夠一個月賣80萬,之後過100萬,大陸賣了200萬正版,風靡國語巿場。

林憶蓮做到一件事,這麼多年來,廣東歌手能夠在台灣賣國語歌,她是第一個,不代表梅艷芳不紅,但她是靠廣東歌。

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(90年) 打開了這道門,突然間,葉蒨文立即來了,有《瀟灑走一回》(91年),阿梅立即出《親密愛人》(91年) ,張學友也去了,唱了《吻別》(93年)、《祝福》(93年);葉蒨文是一個怪胎,她本身是台灣人,但最初台灣人不buy她as一個歌星,她來到香港很紅,《祝福》很紅,但經這一役後,《瀟灑走一回》才在台灣紅。你回想亞洲樂壇,是這張碟打開了港星唱國語的門,在她之前,沒有港星唱國語成功,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賣得這麼勁,她之後個個都去台灣,這是歷史上一個幾interesting的現象,這張碟我很驕傲。

十幾年後,現在的門又關上了,我好憂慮,死喇,現在廣東人唱國語歌,已經沒有人聽。那時幾犀利,差不多個個港星過去都賣得。

我以為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原本是寫給葉蒨文唱的。

陳志遠聽過林憶蓮的廣東碟,你聽到她嗌,像《多謝》或者《依然》,她可以嗌,有power,當時飛碟有黃鶯鶯,她也是diva,Sandy可以平衡到,她可以唱輕聲,亦可以唱passionate的歌,就請陳老師作一首strong、powerful的嗌歌,他也很想寫,因為巿場上很久沒有一首powerful的歌。當時最紅的Tracy和陳淑樺都是溫婉型,我希望Sandy在這方面打開一個新局面,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絕對不是寫給葉蒨文,如果你問陳志遠,他也會告訴你,是度身訂造寫給林憶蓮的。


葉蒨文04年翻唱了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,她說當年有點遺憾,錯失了原唱這首歌的機會。

理論上是,如果當年華納一姐是葉蒨文,應該先派她去台灣。幸好,經過不停推介林憶蓮,飛碟終於給予這個機會,加上第五組所有人的努力、作曲作詞人的參與、憶蓮在唱片和宣傳時的出色表現,令這張專輯成功了。本來這只是一個試金石,林憶蓮衰了,華納沒有所謂,你先去,當作一個try out,一個guinea pig,誰知成功了,他們就跟著來。

在葉蒨文角度看,如果她肯第一個去,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可能是她的歌,可能她的邏輯是這樣。為什麼我這樣肯定呢?在第五組,我們不能寫太多歌,budget不像其他歌手,陳志遠只給我們一個quota,我講得很清楚,歌詞歌曲要什麼款式,這首歌肯定是寫給林憶蓮。

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的靈感來自Barbra Streisand,她有首歌叫做《Left In The Dark》,而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英文名叫《Home Alone Without You》。

《Left In The Dark》是Meatloaf的Jim Steinman寫的,他是一個大肥佬,他幫Bonnie Tyler寫了《Total Eclipse Of The Heart》,幫Celine Dion寫了《It's All Coming back To Me Now》,都是很細膩、很powerful的歌。

《Left In The Dark》內容講一個男人可能正在拈花惹草,女人在家中等他,當他回來的時候,她說:「我不問你剛才跟誰一起了,關燈抱著我算吧。」所以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的remix版有「turn off the light」的《意亂情迷3am》版本。這首歌給我很大的inspiration,我跟丁曉雯講了這個故事,很想將它變成中文,所以就有了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。


陳秀男呢?他在碟中寫了《哈囉寂寞》和《愛傷害了你我》兩首歌。

《哈囉寂寞》也是陳秀男度身訂造寫給憶蓮的,他是第五組的team head,他由最弱一組變成最強一組,之後葉蒨文、林子祥都屬於第五組,所有港星都是第五組。我之前沒有留意陳秀男,飛碟介紹我們認識,陳秀男因為這張碟紅了。

為什麼要他寫一首像《哈囉寂寞》的Big Band Jazz?

因為有前科,知道她可以唱這種歌。基本上在這張碟,我們想讓台灣人感受到憶蓮各種不同的能力﹕她唱老歌,用新的唱法,有《情人的眼淚》;新歌,有一首新時代都巿女性的情歌,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;跳舞歌,有《你給我的愛不是愛》;Jazz,有《哈囉寂寞》;還有英文歌,《I Still Believe》;這張碟很strategically地設計過,台灣人很好,宣傳部有份研究唱片的A&R,未錄音前,宣傳部已知道張碟想賣什麼,所以有這些不同類型歌曲的組合。


《回憶總是溫柔的》請來張叔平做美指、杜可風拍封面,背後的故事是怎樣的?

張叔平是殿堂級,我很喜歡他做葉蒨文的《黎明不要來》EP,好靚好靚,我和張叔平不熟,一直沒有合作過,91年我和電影還未結緣,在我心目中,張叔平是神。

那時,憶蓮快要舉行第一個演唱會,in fact,憶蓮91年和93年演唱會,背後的總策劃是俞琤小姐,而《回憶總是溫柔的》和《回憶總是跳躍的》這兩個名是俞琤起的。她和張叔平很熟,做91年演唱會海報時,俞琤提議和不同人合作,可以多點新意,我求之不得啦,俞琤可以line up張叔平、杜可風 (Christopher),就拍了這輯相。

有張叔平在,我不用理,在旁邊看,當時在影樓拍攝,好mood,很王家衛feel ,但Christopher未摸熟Sandy,第一次合作,始終不是很多照片拍出來很靚很靚。

所以出街只得一張照片這麼少?

可能叔平和Chris只想追求一個image,一個影像。我到今天為止,仍很想跟張叔平、杜可風學東西,可惜我們合作只得一次。我相信是人夾人,如果阿叔摸多一、兩張碟,可以拍到更美的Sandy。

我怎形容這張相呢?是叔平的東西、杜可風的東西,顏色很濃,紅很紅,藍很藍,濃得來有電影感,《花樣年華》feel,很moody,很有性格,偏冷,他們要求Sandy不要太多表情,好subtle。

跟我的風格很不同,我的是少許誇張,pose感覺比較強,要盡量自然,但自然得來有點舞台感,可能我本身是舞台劇底,舞台效果比較強,theatricality大一點,未去到梅艷芳,但頭髮、pose,vogue一點,像《Faces & Places》那種。

而張叔平在這輯相完全玩mood,Sandy給他們的東西很subtle,不會有《都巿觸覺》那種照片,不會看到腮骨、鎖骨的線條,不去強調這個人,而是去捕捉個mood,我覺得很藝術,藝術層次高過我,我們做的東西比較商業化。

老實講,張曼玉、鞏俐的features比較適合他們的風格,因為Sandy始終不是那種美女,她眼睛小小,她的韻味難捕捉,叔平如果和Sandy合作多兩次,一定捉到她最美的一面。無奈第一次影,時間很匆忙,我們原本不打算在那個時間開演唱會,只有幾個月籌備,有幾張相可以做到演唱會poster已經很開心。


為什麼《回憶總是溫柔的》中的《前塵》,跟《Faces & Places》中的《前塵》編曲聲音有點不同?

第一個版本出來時,我不喜歡那個bell的聲音,「甜酸苦心往返,淚不知之間已流露」那段,我覺得太薄弱;杜自持替我做《哈囉寂寞》時 (《Faces & Places》製作後期,同時籌備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大碟),我請Andrew幫我再彈過那個bell,我自己加了些「查查」(鈸),cha!《Faces & Places》的版本,編曲豐富一點、聽起來厚一點,我用合成器彈,加上去的,因為我是監製,要做埋這些dirty job。

但華納91年製作好混亂,我ban了那個版本,竟然在《回憶總是溫柔的》中出現,當我發現時,已經推出了,嬲也沒有辦法。你們在精選碟聽到的那個版本,是我ban的版本。不過,倫永亮好勁,《前塵》的music break major轉minor,我覺得好勁。

《天地再生》是不是之前用剩的歌?

這首歌屬於《野花》製作籌備階段的歌,因為Paco傾了一部《夢裡伊人》的電視劇,要一首主題曲,希望星工廠賣一首歌給華納,我就揀了Dick Lee的作品,感覺上配合那套劇,即是《天地再生》,就收錄在《回憶總是溫柔的》,其實那時已開始《野花》的pre-production。

In fact星工廠賣了兩首歌給華納,一首是《天地再生》,一首是《難忘您》。



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之意亂情迷3 am》 remix是慢歌變快歌,跟《溫柔的你》變《冬季來的女人》的出發點有什麼不同?

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在台灣非常成功,但在香港不知為什麼,上到電台不太被DJ接受,我覺得古怪,它在台灣、大陸hit到爆炸,個個在卡拉OK爭住唱,但香港當時一位DJ,亦是林憶蓮迷,他說﹕「這首歌好嗎?隨便選一首《依然》、《多謝》,也播得多過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啦。」既然有人覺得娘,我就做個upbeat的版本,讓香港的DJ有個選擇去播。

這個remix有參考Enigma的《Sadeness》嗎?

有,還有上次說過,「turn off the light」那些獨白,受了Barbra Streisand很大影響,這種sexy whispering在Sandy身上很work。由於remix版跟原版tempo不同了,Sandy重新唱過。


這是French fries (《逃離鋼筋森林》) 的延續,一個hot dog (上),拍完照我吃了,那時我不怕肥。

這輯相很靚,在LA的Santa Monica拍的,我們在boardwalk上,你看到她在這種狀態下很free,給Idris影到很開心的照片。

當時Sandy為了準備演唱會,一個人到美國讀了個short course,我因為要留在香港工作,有段時間,她自己一個人在那裡。


俞琤是91年演唱會的幕後總策劃,她是一個很細心的創作人,她度橋不只考慮一方面,可以兼顧不同方面,我從她身上學到很多。

我和她第一次合作是許冠傑演唱會,第二次合作是Sandy演唱會,她看事情很宏觀,又會照顧Sandy的感受,很犀利,我做事有時不太理artist的感受,過份主觀,「這樣靚喎、這樣好喎,就這樣去做」,不及俞琤那麼周到。

譬如《戲假情真》放在結尾,是憶蓮提出的,她不太贊成,她覺得大家不太熟悉這首歌,她要觀眾由頭到尾都很投入,但因為這是Sandy的意念,她很民主,每個人寫一個rundown出來,Katie (陳家瑛)、我、Sandy、倫永亮、俞琤自己,每人一個,攤出來看,好鬼民主,她自己肯定不會用《戲假情真》結尾,我也不會,但我會appreciate放在中間,但Sandy想放結尾,我好欣賞俞琤很顧全artist的感受,「好,我聽你意見,其實我不很喜歡」,你知俞琤很直接,但她預料不到反應幾好,我也預料不到。

《逃離鋼筋森林》擺頭是我的idea,又是很多反對聲音:「搞錯呀,唔hit喎。」Again,出來反應得,因為以《都巿觸覺》開始,女主角升上來,成班chorus伴著她,舞蹈員撕破報紙走出來,我覺得好,但未看到這個畫面前,大家紙上談兵時,很多反對聲音,這就是俞琤夠民主,「OK,點解?」「點解你要擺《逃離鋼筋森林》開頭?」「林憶蓮,為什麼《戲假情真》結尾?」你解釋,她會聽,然後綜合各人意見,她真的有大將之風。


我現在不怕說出來,那時俞琤不敢在工作人員名單出名,她始終是商台高層,會影響林小姐,「哦,你個演唱會,是商台老細幫你度的。」其他電台為什麼要宣傳呢?他們會有這樣的心態,她不想影響林小姐。其實,Winnie在兩個演唱會都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。

俞琤帶她出道,亦是我很尊重的前輩,Sandy第一次演唱會,我隆重其事,希望給她多一點信心。

91年的時候,她覺得自己未ready,她想拖,後來終於決定七月要開,很短時間內要砌一個演唱會出來,所以需要各方面的支持,很開心找到Katie陳家瑛 (演唱會監製),我是因為Danny仔認識她,她是陳百強的經理人,我和Katie合作了幾次演唱會,呂方、陳百強,已有一定默契。


唱《燒》時的那件印度火西施衫,我在新加坡找的,新加坡的文化很有趣,有印度人、中國人,我見到印度的bridal wrap,嫁女時穿的婚妙,色彩繽紛,很漂亮,但穿法很古怪,披到很臃腫,我把最漂亮的部份剪出來,變成one-shoulder,那時Edith So幫我,找人縫製了一條silk的裙褲,去襯《燒》這套衣服,我很開心,塊布很長,因為要捲十萬次,我剪一部份出來,應該是Kenneth Chan製作的,很漂亮。

你說《燒》那段歌舞很大膽,那時被人批評情慾,一群dancers搞o野,男男又有,女女又有,男女又有,很politically correct呀。但我insist一點,憶蓮沒有去搞埋一堆,這點很重要,一踩過界,像Madonna或梅艷芳,掀起爭議,會影響形象。

Show本身可以大膽,但不要搞壞她的形象,她是女神,女神被成群dancers搞就不好。這個《燒》的sequence,成群dancers搞到天翻地覆,passion、情慾出來了,但女神唱「離不開留不低」,她不會參與那個情慾派對,這是我作為形象指導、演唱會創作人,要保障artist的形象,所以成件情慾的事交由dancers去演繹。

她過到自己那關嗎?

她好放心,那時候,她不用理會,有俞琤、有陳家瑛、有我,不放心就不應該了。有Kim Robinson弄頭髮,有Edith、Kenneth Chan造衫,全城最堅強的人都在這裡,她不是那種artist,「哎呀,你要搞情慾,你會不會影響我形象?」她不是那種人,因為她知道我不會搞壞她的image。



請彭羚、蔡立兒做和音,她們是全職歌手,區新明是凡風/新青年樂隊的主音,雷有輝、雷有曜是太極主音,周小君是周啟生的姊姊,全部都好勁,也很有創意,一向演唱會的和音都是躲在黑暗角落的,這個想法怎樣來的?

我以前做Broadway musical,每一個站得上台的人,都要是獨當一面的表演者,不可以馬虎,chorus非常重要。他們要唱得好,有drama做,我們花了不少錢造衣服給她們,一出來很靚,好energetic,穿白衣,「dum dum dum dum」,《逃離鋼筋森林》的和音很難唱,你不找一些咁堅的人,還可以找誰?可惜我們budget只可請6個,我都想有10個。

Dick Lee也和Sandy做了一個小小的drama,最慘他的廣東話被人笑,人們不明白,他的角色不是男主角,他是天使,來安慰Sandy。

為什麼將《破曉》放在一個好像六四學運的情景中唱出?

天安門事件發生了不是很久,我們還在回想那件事,將「遺棄的聲音」放在這件事的畫面中。很大回響,原本是一條長長的紅布拉下來,新華社打電話給耀榮投訴,迫我們改用黃色的布。對我們來說那是血,血流下來,耀榮老闆說要改,但你們fans應該明白我們想在創作上做些什麼。

當你在這樣的狀況中聽,「天亦天天的了,地天天的了」,幾心酸,這班人為民主而犧牲,但沒辦法,老闆說要改。

唱《推搪》時,有兩個French maid,很舞台化,好camp,camp對我來說是一個好的字,Sandy可以camp,她人不camp,未去到Madonna那樣,但圍繞她的東西,這些元素可以camp,令到她女神的地位提高。


這個演唱會我們放了很多元素,希望做到不像典型香港concert,那些元素都很外國、很arty。唱《瘋了》時有隻雞,來自張叔平一本magazine,裡面有隻雞,全是幾何圖形砌出來的,我覺得很正,大家都不知道為什麼有隻雞,我覺得that's the point--不知道為什麼。

她和倫永亮唱《歲月流聲》時,突然有隻雞行過,牠在個show裡面是一個motif,其實是《瘋了》的motif,就是不知為什麼,不make sense的,意亂情亂嘛,不make sense就不make sense,我捉住不make sense這一點,將那隻雞放到好大,又不唱歌又不跳舞,永遠由一邊行到一邊,好像一齣crazy French comedy,突然有件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出現,那種 eccentric,令到個show不像典型香港演唱會。

倫永亮唱完《加價熱潮》,說﹕「你個仔呀。」他說的是那隻雞,可惜那段video沒有收錄在LD/DVD,華納沒有出,他們覺得太多rights要拿,很貴。你們可以在CD聽到,她當時穿一件很漂亮的衣服,像一隻閃閃令的雞,那隻雞走過,倫永亮說:「你個仔呀。」

《講多錯多》時憶蓮身邊有兩個八婆,有延續的,那兩個八婆在93年的《天大地大舞台劇》再出現,還有對白講,這是受到我的舞台劇background影響。


怎樣構思出野花這個概念?

有段古,有3樣東西影響《野花》,第一是葉德嫻小姐的《倦》,在那個年代,前衛的葉德嫻肯用中國味道的小調歌曲,去唱一些很現代的感覺,即是林振強寫的《倦》 (陳永良作曲),我想借鏡,所以《野花》有很多中國古典的感覺。

第二是羅文先生,他有一張大碟叫做《卉》,全張碟講花,裡面有首《桂花》,亦是林振強先生寫詞,他寫桂花好像一位女性,我覺得好正;那是一張很大膽的概念大碟,很犀利,80年代初做到這樣的事情。

第三個原因是Sandy,她將她當時心裡的感覺告訴我,她說用這個題材想做一張唱片;我聽到她這些想法,聯想到一首英文歌,叫做《Wildflower》(原曲Skylark的70年代作品),就是《野花》最後她唱英文的那首歌,亦是開頭Dick Lee唱「Let her dream, for she's a lady. Let her cry, 'cos she's child.」我覺得歌裡寫的女孩子, a free and gentle flower growing wild,正是當時Sandy想在這張碟裡面表達的內心感覺。

具體一點說,她想表達的想法是什麼?

做完《夢了瘋了倦了》,她有些想法,想再用在下一張大碟。一個無根的女孩子,想去飄、想去飛、想離開,她是拉不低的,只可以一夜纏綿,像《沒有你還是愛你》,愛過後也要飄。其實意思是drifting (飄浮),《夢了》的延續,只不過今次用野花,在音樂上和概念上包裝這個思想,每一首歌聯想一種野花,令整張碟有一個統一的主題。

我用《Wildflower》去貫穿整張碟,音樂方面借鏡羅文以前的《卉》,和葉德嫻的《倦》,當然不是再做一模一樣的,而是update了。有Dick Lee與我們一起,就用中國味道去炮製這朵野花。因為野花是最貼切去表達Sandy這位女性,和這位女孩子內心的思想。

其實主題仍然是感情,但有了這些音樂元素、花的元素,概念強很多。花和女人當然很相關,但這朵花不是溫室中的花,而是風中飛的花,林振強寫的《野花》很貼切,所以做了主題歌曲。


用《再生戀》做主打歌,很有野心,跟《野花》的主題如何配合?

《再生戀》是一次融化亞洲音樂的嘗試,有印度鼓、上海戲曲、二胡;歌詞講的是一個夢,Sandy和我都相信有前世今生,這個夢在《再生戀》舞台劇演繹了出來,林振強先生寫得很好,故事講你碰到一個人,好像曾經認識他,但他不可以和你一起,因為他做了和尚,也可以是神父,一個和尚或神父不可以和你一起,無論前世你們有過什麼緣份,那種痛那種矛盾,那種念,是《野花》裡的一個題材。

碟裡有好幾個題材,講讓我飛讓我哭,有《只要我活過哭過》;亦有非常纏綿的《沒有你還是愛你》;亦有飄渺的《沒有發生的愛情》,你望我我望你;亦有濃厚的《再生戀》,我前世識你,為什麼我對你有這種感覺。

這朵野花每次盛開都有不同香氣,很多東西很自然地走在一起,大家很合作,這是林小姐的福氣,因為她是很好的歌手,大家都想成就一件美事。林夕、林振強、周禮茂、潘源良那麼用心去寫歌詞。配合整個概念,所以才有這張大碟。


《野花》的art direction跟以前幾張碟不同,只有一張相、一幅畫,沒有其他照片,為什麼這樣設計?

《都巿觸覺》系列和《夢了瘋了倦了》很強調憶蓮的形象、髮型、服裝、樣貌,《野花》想將attention放回音樂和歌詞上,想告訴別人這是一張概念大碟,所以參考梵高的感覺畫花,Kinson用電腦畫了這樣的一幅畫,然後super-impose Sandy的照片在上面。

樣貌再不是望著camera,好媚、好靚那樣子,而是很含蓄,好像一朵花,剛要盛開的神情,這就夠了,我們想大家聽音樂、看裡面,看看每首歌代表什麼,這次變了不強調形象。

和之前幾張概念大碟相比,《野花》結構更嚴謹,幾乎每首歌詞都緊扣「野花」兩個字,當時是樂壇異數,是什麼激發你們這樣做?

因為做完《都巿觸覺》三部曲,然後有一張探索內心的《夢了瘋了倦了》,我們想挑戰自己,很想在一位好歌手身上,做一些可以流傳後世的東西。那張唱片亦是我們建立Stardust (星工廠) label的第一張碟,希望那張碟有代表性,既然Sandy有那麼多想法要表達,就用心一點去構思一個概念,將這些題材結合成一朵野花,不要浪費這個機會,不要因為是新label第一張碟,就為商業而商業。現在回看,我覺得沒有做錯,始終這是一張受到時間考驗的大碟。

《野花》得到了很高的藝術評價,曾被選為20世紀20張最佳中文唱片之一,但一般聽眾接受能力不及樂評人和DJ,銷量是否差了?

Over the years,《野花》是一張長賣的唱片,但《野花》比《夢了瘋了倦了》相差一倍以上。

對你們as a team打擊大不大?

大呀,所以下一張《回來愛的身邊》,我們想加入多一點商業元素。《夢了瘋了倦了》和《Faces & Places》一樣,近3白金 (15萬),《野花》則一半,我覺得唱片做得很好,大家都覺得很好,但當你收入少了那麼多,加上這是Stardust的創業作,所以幾大打擊。


為什麼做《都巿心》不寫新歌?

第一,因為真的很多好歌沒有用過,都巿觸覺第三集加《夢了瘋了倦了》,可以cover的歌的確多;第二,我到現在也不知為什麼,台灣飛碟那邊跟我們說,不需要有新歌,我樂意配合,我不知為什麼,可能要把新歌留給葉蒨文,抑或什麼原因,我不知,他們既然這樣說,OK,fine,我不怕,我們手上的歌不弱。

我只覺得plug歌有問題,不是他們錯,只是策略上沒有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那麼清晰。打《匆匆》,我不記得是不是我提議,現在回看,我覺得錯,應該打《傾斜》(國語版《灰色的逃脫》),或者《瘋了》(國語版《危險關係》),第二打《破曉》;但我們打《匆匆》和《前塵》,《夜來香》一定要打,是我license給華納的,因為是《野花》大碟的歌,不知什麼打《匆匆》,不是他們故意作弄林憶蓮,可能太多好歌了,不知怎去取捨。

如果打《傾斜》和《破曉》,應該和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有得揮;但它也賣得也不差,都有50多萬。


在《都巿心》,你寫了《Love And Life And You And Me》這首英文歌詞,創作背景是怎樣的?

老實講,做了那麼多張林憶蓮唱片,我未寫過一首歌、未寫過一首詞,當然心癢癢,面對一個這樣好的歌手,誰不想創作給她?《Love And Life And You And Me》基本上融合了她在《夢了瘋了倦了》想表達的題材,我就她當時的想法,寫出這首歌詞給她。

我也嘗試寫過廣東歌詞,幾麻麻地。譚耀文的《烽火情天》是我寫的。(有少少歪音。) 是呀,我現在知道錯了。寫英文比較有信心,其實都是麻麻地,叫做得過且過啦。

《走在大街的女子》首歌本身那麼好聽,陳耀川當時是新人,剛開始成名,後來當然很紅,所以我才請Dick寫些新和音,加入廣東版《讓我笑吧》,你們聽過原版沒有Dick Lee的和音,有他一唱,首歌生色不少,然後我想,不如唱英文,更加正。

你想想,能夠唱英文歌的台灣女歌手不多,我們告訴別人,林憶蓮可以唱英文,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有《I Still Believe》,《都巿心》有《Love And Life And You And Me》。雖然製作人不是我,亦鋪排了她出《I Swear》、《Wonderful World》,那些很暢銷的英文碟,始終台灣有巿場,聽中國人唱英文歌。

如果大家沒有拆夥,我會為她做一張英文碟,這是肯定的事,但因為那時忙著做日文碟,沒有時間,可惜……《I Still Believe》和《Love And Life And You And Me》是前奏。


可否談談《難忘您》這首歌?

阿Sam退休,華納安排憶蓮翻唱《難忘您》,一開始,和原裝無分別,只是變了不同key,怎算呢?很傷腦筋。不可以這樣隨便做出來,最初的編曲,我覺得太唔得,我就去要求Chris (鮑比達),讓我和黃偉年再去執過編曲。

Sandy很相信監製 (陳志康),底已經做好了,我看歌詞 : 「當天分手,是我怪錯了你。」不make sense,一個女仔怎可以唱。我就作段英文,請憶蓮講 : 「I'll never forget you。」就是開頭那句。

中間寫一段獨白,請Sandy讀出來,愈sexy愈好,效果很好,Sandy完全化腐朽為神奇,我想她唱的態度摩登一點、Jazz一點、sexy、classic一點,現在僅僅過到關。

你知道嗎,我們開頭好慘好苦惱,一來始終是華納歌手,要幫華納做點事情。但我們不想做出一些東西,很多年後被人藐。如果叫人由頭再做過,成本好貴,而且他們很趕,要快快脆脆趕隻碟出來。

我不理,當一首新歌去做,我記得黃偉年幫手加了很多和音,白嘉倩和他,還有Sandy自己去唱,加些琴。

一個藝人不可以做一些事情,look back會懷疑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,無論版權屬於誰,我們都要做到最好,當時我們已經有星工廠,而《難忘您》是華納的。

《野花》交給華納做發行,而《回來愛的身邊》則轉了給華星,有沒有因為銷量下跌,華納不想再合作?

某程度可能有,可能大家再不是很夾。



《回來愛的身邊》主題的誕生有什麼故事?

1992年發生了很多事,陳百強昏迷了,大家很擔心他;覺得世界很亂,又有戰爭 (南斯拉夫波斯尼亞內戰) 。我和Sandy都覺得世界有個危機感,想用音樂叫大家回來愛的身邊,地球需要愛,人需要愛。

《回來愛的身邊》這首歌改編自一位我很喜歡的法國歌手David Koven,歌名是《Ne Me Quitte Pas Des Yeux》,我們原本構思將中文歌詞為陳百強而寫 (周禮茂作詞),結果演變成一首情歌,假如你細心看歌詞,歌詞第一段真的是送給Danny :

「觸不到你的夢 感不到你心動
聽不到你的話 聽得到我哭吧
又站在你跟前 望著是你默然
正要強忍不哭 那裡禁得心酸」

以歌名來說,《回來愛的身邊》是大碟點題歌,但從主題看,其實《醒醒》才是真正的主題曲,歌名也是給丹尼的。


《回來愛的身邊》的照片大部份在加拿大蒙特利爾 (Montreal) 和魁北克巿 (Quebec City) 拍攝,小部份在巴黎。這張照片 (上) 和封面一樣,是Quebec City街景。

憶蓮剛剛探訪完廣西白褲瑤,回來後有很多感覺,請了周耀輝,將這些感覺寫出來,第一首派台歌是《不捨不棄》,然後是《醒醒》,希望喚醒人們。

我們之前探討了很多都巿現象,都巿人沉迷紙醉金迷、追求名利物質,思想開始被蒙蔽,所以有《醒醒》的出現,有《愛的世界》的出現。

可能這樣不夠商業,基本上幾說教,教人怎樣做人,但企圖是正面的,想透過流行音樂去看人生。


(上) 你們認得吧,這是封面的格仔外套,襯啡色緊身褲,都是Jean-Paul Gaultier。

sandyandme 06年的憶蓮迷最喜愛歌曲投票中,《沒結果》佔第二位,可能很多人喜歡那種desperate的感覺。

周禮茂寫了一句「用我一晚自尊去換你」,幾desperate。

其實《沒結果》這首歌,是為《野花》而寫,但《野花》滿了,不知怎放《沒結果》,唯有留在《回來愛的身邊》用,歌詞寫得很明,「或許我是野花,偏你是野草」,本來用來配合野花主題。

歌本身有人唱過,是Dick Lee的英文歌《I Want You Back》,原曲沒有結尾的高音,我們錄歌時,愈唱愈興奮,我跟Sandy說:「嗌啦,高些高些高些!」那時Whitney Houston已經過氣了,是Mariah Carey的時代,她有這個能力學她們,我們就谷她嗌。她在演唱會的版本去得更盡,為什麼唱片去不盡?那裡沒有音符了,加不到音,夾硬把她的聲音fade out,其實還在嗌。


(上) Montreal的露天巿場,我記得Kim Robinson這天拍照時,午飯想吃意大利菜。

外界對《寵愛》這首歌的評價,其實頗低估了,聽得出編曲很有野心,你認為呢?

我們在UFO認識到陳秀男,再次請他寫一首歌 (之前有《哈囉寂寞》)。DJ跟我說,很像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,那種「娘娘款」(土氣),我不覺得,放了很多Pat Metheny的Jazz ad-libs,那個年代的DJ很抗拒好澎湃的power ballad,我很喜歡《寵愛》,但他們覺得很80年代喎,power ballad沒有時空限制,適合歌手就行啦。

另一個原因是,卡拉OK沒有人唱到《寵愛》, 去到「千千億億寵愛...」,人們唱不到,whereas《願》可能唱到。


(上) 拍於Montreal與Quebec City之間的農場,這輯相的耳環都是在倫敦、巴黎和加拿大不同小店購買的。

《回來愛的身邊》是第一次交給華星發行,為什麼找華星呢?

我在86或87年在華星上過班,做過3個月,我做張衛健、歐陽德勛、方曉虹的形象指導,所以我和華星後來的高層做過同事,就是約我傾Sandy的James Leung、Winkie、吳慧萍。郭富城返香港簽華星,他們一直keep me informed公司的一切。

到了做完《野花》,我要找發行,我的出發點,第一這班人很好,第二我以為華星和TVB的關係還很密切,可能Sandy沒有所謂,我就很耿耿於懷,這麼多年來,她都拿不到TVB的最受歡迎女歌星,我覺得很不fair,一年都應該有吧,沒理由年年都沒有,沒有也不打緊,年年都說是梗頸二,我好忟,不知為什麼,林憶蓮在音樂上的貢獻,她的努力、她的投入,她對廣東和國語音樂的貢獻,還有她的受歡迎程度,不可能不給她一個最受歡迎女歌星,我怎計也不可能,《Faces & Places》出了,《瘋了》出了,都不明白,既然我要找一個本地發行商,是不是應該找一個跟TVB friend一點的呢?很正路吧,希望幫Sandy爭取她應得的東西。

怎知華星已經不是梅艷芳時代的華星,沒辦法啦。我85年返來香港,那時的華星有火,做到成績出來,梅艷芳不領獎了,鄭秀文又未紅,我看不到華星除了林憶蓮,還有誰可以拿獎,可惜沒有發生,很遺憾,我能夠做的已經做足了。不過我相信拿不拿到獎,Sandy也不會介意。


(上) 這是巴黎的小旅館,Kim Robinson和毛澤西還在香港,我們請了另一位攝影師拍照,只記得他叫做輝 (馬榮輝),照片中的露台的確是憶蓮的房間,旅館很美麗,很可惜我記不起它的名字。Sandy穿了Dolce & Gabbana白恤衫,紅領帶購自巴黎服飾店,應該是vintage (古著)。


(上) 這裡也是巴黎,這條紅色圓點吊帶裙我非常喜歡,但我不記得在哪裡買,真該死。那次倫敦和巴黎之行,我們瘋狂地買衣服,因為我們從香港出發時,基本上什麼服裝也沒帶。


(上) 這兒是Montreal,我記得和拍封面照是同一天。


(上) 由Montreal到Quebec City途中拍的照片,紅色格仔上衣是Joseph Conran,牛仔褲是Sandy的私伙。照片盡量表現大自然的感覺,大自然景象多一點,和地球有關,主題其實幾concern地球。

有些歌迷認為《暖暖紅塵》有點像Enya,是嗎?

因為這張唱片講大自然,所以ethereal、飄逸一點,New Age一點。


(上) 加拿大很冷,這件紅色毛衣非常溫暖,不記得牌子了,應該不是特別昂貴的衣服。


(上) 深藍色羽絨好像是Donna Karen,但我不太肯定,可愛的格仔恤衫出自巴黎設計師,我們在一個農場拍照,憶蓮即場買了農場種的蘋果來吃。


(上) 這裡肯定是Quebec City,天氣很冷,Sandy要穿羽絨,漂亮的絲巾在倫敦買,不過我記不起設計師名字了。


《不如重新開始》不是你做art direction,為什麼?

我在日本幫她打開日本巿場,有好大段時間留在日本,差不多住在那邊了,跟日本公司談合作,不可以在香港做這張碟的美術,但我有監製這張碟,大部份歌的音樂和唱都在日本做,憶蓮飛來日本錄音。

大部份歌迷覺得這張碟的美術跌了watt,弱了一點。

是呀,因為我不在香港,找了Justin Chan,一向幫Leslie拍照的攝影師 (《Virgin Snow》、《Hot Summer》等),他負責美術指導和攝影。我和毛澤西都不在香港,那邊有太多事情要做,我分不到身,又找廣告商,又開會,差不多一半時間在日本,理不到這張碟的美術,那時未有internet,只能透過fax和電話聯絡。

現在重看這張碟,你覺得怎樣?

不及前面幾張好,美術角度來看,不是我最喜歡的碟,但音樂上我幾鍾意,亦拿了IFPI大獎,最多single上榜,亦是李宗盛先生加盟我們這個team的一張碟,有《假如讓你吻下去》,有《當愛已成往事》,還有Dick Lee,還有日本作曲家寫的《戀愛在不遠處等我》。


在這張碟你開始為憶蓮作曲,例如《不如重新開始》、《當我眼前只有你》(合寫)、《風中的歌》(合寫)。

我一直不敢寫歌給Sandy,有倫永亮、Dick Lee,我不及他們。《不如重新開始》我在英國寫的,original版是R&B,林夕很詫異出來的樣子是這樣。因為華星聽了這首歌之後,認為很有機會大hit,要求我們不要做R&B,當時我寫的時候,節奏是中板,「chok下chok下」,林夕寫詞時,也是這樣,最後我們聽取了華星的意見,趙增熹編曲時,將它變成拍子平均,大家想Sandy在商業上有更高地位,既然華星這麼看得起這首歌,因為他們負責做宣傳,就隨他們意見去做。我比較喜歡起初的R&B版本。

Sandy之外,你還有替誰作曲?

《今生今世》作給Leslie,《除非》作給劉德華,一首給譚詠麟 (《無限感覺在這天》),一首給梅艷芳 (《不枉此生》),一首給克勤 (《日夜消磨》),最hit都是張國榮和Sandy兩首。


《天大地大》的舞好有氣勢,歌迷都很記得,憶蓮在轎上被抬出來,很有diva feel。

舞是林青峰排的,他和我一起構思。我很多年前做過一個TVB台慶表演,很好玩,我做了個小小舞台劇,杜自持編曲,我們找了很多古怪英文歌、日文歌,《Power Station》等。公司給我們四個阿姐,汪明荃、狄波拉、鄭裕玲、沈殿霞,四大天后,還有羅文,四個阿姐做女神,一個水神,一個火神、一個太陽神,一個野獸,羅文帶她們出來,我選了Danny的《創世記》,羅文飛出來。又揀了Diana Ross的歌給狄波拉唱,Michael Jackson作的《Muscles》,她在歌舞中吃了郭富城,他那時還是dancer。

沈殿霞是太陽神,她那麼重量級,我用一班dancers抬她出來,很震撼,其實我是抄伊利沙伯泰萊在《埃及妖后》的演出,這個在Broadway很常用,抬一個女神出來,不是很新奇,但放在流行曲的舞蹈,就很新。

我還加了幾個元素,你知憶蓮的亂髮很好看,為什麼不可以給她一把私家電風扇?我們常常說笑,最好去到哪裏,都有把風扇吹住林小姐的頭髮,就可以頭髮飛來飛去;所以在《天地野花演唱會》,我也給她吹大風,「風吹我的衣襟...」幾有型,有人遞枝咪過來,她不用拿咪來唱,其實是一個extension of伊利沙伯泰萊幾十年前的一個演繹,很好看。記住林憶蓮女神林憶蓮女神,意念自然就來了。

陳小春在《夜生活演唱會》,也扮過一個酋長,被抬出來,然後唱《震撼》;他是跟著林小姐大的,抄林小姐的橋,modify成非洲國王,這個adaptation很好、很appropriate,他是一個後輩,用回前輩的橋段,no problem,小春很respect林小姐,那個呼應很organic。


這張碟沒有concept,很多歌迷若有所失,我們比較喜歡concept album。

我們擺明不玩concept,以前做過一些好東西,亦會有好大包袱,對Sandy來說,對我來說,好大包袱,是不是每張碟都要有concept?《不如重新開始》擺明車馬好商業,所以我拉李宗盛入來,又有台灣,又有新加坡,又有香港,又有日本,我希望首首歌都好聽,商業上證明是work的,拿到IFPI大獎,但在藝術上得失了一班fans,因為沒有概念。

在那個時候,《回來愛的身邊》不算大hit,如果我還玩概念,而累到Sandy的銷量,我不成了千古罪人?《野花》銷量不及《夢了瘋了倦了》,《回來愛的身邊》好一點,但也未回到《夢了瘋了倦了》的銷量。在《回來愛的身邊》,譬如說《不捨不棄》,Sandy個人有好多感想要表達,整張碟new age了很多,《醒醒》的message好strong;於是銷量壓力堆積在《不如重新開始》這張碟,不可以再玩0野,在銷量方面很想抬番高,加上即將開演唱會,很大壓力。《不如重新開始》投資幾大,不是日本錄音,就是新加坡。

但這張碟銷量很高,回到《夢了瘋了倦了》的水平。《當愛已成往事》很hit,《假如讓你吻下去》好hit,《不如重新開始》也不錯,還有《天大地大》,objective是做一張generally好聽的碟,每首歌帶給你不同的驚喜,有《紅顏未老》,有《戀愛在不遠處等我》,好豐富的一張碟,只是沒有概念。

我必須強調的是,我提及過的唱片銷量,單指第一天出貨量,例如《灰色》第一批訂單是17萬,之後可能再追加訂單,多年來加起來已不止這個數。《野花》、《回來愛的身邊》、《不如重新開始》等也是,是指首批訂單,而在星工廠的出品之中,《野花》是最長賣的一張,番貨次數最多和售賣時間最長。



《不必在乎我是誰》的台灣版沒有《兩個人的路》,新加坡版才有,為什麼這樣?

因為陳秀男當時還在飛碟工作,但《不必在乎我是誰》在台灣是滾石出的,滾石和飛碟是死敵,陳秀男先生請我不要將《兩個人的路》放在台灣版的《不必在乎我是誰》,也不要plug這首歌,他是一個飛碟的人,在滾石寫一首hit song,他會很尷尬,他的老闆會罵他。所以我們放在新加坡版本,因為在新加坡他就不介意,這首歌很好聽,好可惜不可以放入台灣版。

《不必在乎我是誰》跟滾石合作好不好?

好,這張碟賣得很好,差少少不及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,但相差不遠,好過《都巿心》。《當愛已成往事》大hit特hit,《不必在乎我是誰》都大hit,第三首hit就是《非愛不可》(《大大地大》國語版),主要賣這幾首歌。

如果《當愛已成往事》不是一早收錄在《霸王別姬》soundtrack,單單收錄在這張碟,可以賣得更好。因為soundtrack已經賣了一輪,《當愛已成往事》放在這張碟,力不是那麼大,如果soundtrack遲些出,這張碟可以賣多很多,憶蓮音樂歷史上最多也說不定,多過《Love, Sandy》也說不定。


是你拉攏李宗盛和憶蓮合作嗎?

是,我之前說過滾石沒有幫我們出碟,到我們出了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,滾石就不停打給我們,受到很尊貴的歡迎,不停有聯絡,所以和飛碟出完《都巿心》後,我已經和李宗盛先生開了很多次會,大家有個計劃,先在《霸王別姬》唱主題曲,當然李生有份唱,先鋪一條路,然後在《不必在乎我是誰》,小蟲、我和李生三個一起監製這張碟。

李生和憶蓮合唱《當愛已成往事》,是一早已有的想法?

李生那時未見過林小姐,我和他開過很多次會,我覺得滾石真的很有誠意去做林憶蓮,傾到《霸王別姬》那麼出色的電影,滾石用很多錢投到個電影soundtrack rights回來,李宗盛親自操刀寫主題曲,他問Sandy介不介意和他合唱,當然不介意,當他們錄《當愛已成往事》時,都未見過面,他們分開錄。

為什麼憶蓮的合唱歌總是分開錄的?

一個錄音室,放兩枝咪,有很多問題,很難控制acoustic,永遠都是一個唱完,到另一個唱,何況一個在台灣,一個在香港,《當愛已成往事》李宗盛在台灣先唱,然後飛過來,take Sandy的vocal,就是他第一次見她。

我見到他們合作很好,《當愛已成往事》是一首非常成功的結晶品,我就毫無保留地,希望李宗盛成為林憶蓮音樂生命中的下一個衝擊,事實也是,他就寫了《不必在乎我是誰》,送給Sandy...不是送,要收錢的...寫給她唱,我又毫無保留地請他做憶蓮演唱會的嘉賓。


《天地野花1993情撼紅館》裡面,《傾斜》是不是有S&M元素?

我喜歡這個網,《傾斜》不是單單講S&M,這是妖獸都巿的manifestation (表現形式),inspiration是《Mad Max》,Mel Gibson在澳洲拍的一系列電影,講未來地球變成一個沙漠,每個人都是瘋的,《傾斜》的scene是《Mad Max》的概念,這一part意味著都巿已去到很瘋狂的妖獸都巿情景,所以演繹中有這些人又鞭又打,如果你看《Mad Max》就知道了,Tina Turner都有參與,很犀利。

這些dancers有少少這種感覺,有很古老的東西,例如羅馬戰士,但又很新潮,但不是為了玩S&M。咁大個網,紅館未見過咁大個網,製造了一個視覺效果,這個女人困在妖獸都巿,唱完《傾斜》唱《始終一天》,成件事講瘋狂都巿的狀況已去到極限。

《再生戀》和《傾斜》都是fantasy world,《再生戀》比較ethnic,西藏的東西,亞洲感覺強些;《傾斜》完全是都巿感覺,那種困擾的感覺很適合《傾斜》和《始終一天》。


值得一提的是,音樂上很嚴謹。歷史上紅館做過那麼多演唱會,我相信數手指數得出,這是其中一個,你留意看,所有樂手不准看譜,為什麼呢?是dark out,但那麼多樂手,奏著樂器怎關燈呢?我想他們不看譜,因為看譜要燈,所以可以解釋為何那麼貴,我們練了很久,綵排時間是double、triple。

而且要他們願意,很多樂手不願意,蘇德華幾好呀,他的結他無得頂,加上Joey 、Terry Chan彈琴,個個不看譜,蘇德華當然很願意,因為他夾band出身。

蘇德華是一個很多人講起林憶蓮未必會想起的功臣,其實他幫了她很多,在Blue Jeans時有《下雨天》,《住家男人》有個Special Rock Edition,很好聽,另外咁多年幫她彈結他,《前塵》倫永亮編曲非常好,但如果沒有蘇德華就不同了,那些結他是蘇德華想出來的,他的結他是很多歌的靈魂,如果沒有了他的結他就不行。93年演唱會《始終一天》的結他,勁到呢,而且不看譜喎,個point係不看譜,要排練很多。

Dark out的好處是,很多時觀眾看到的畫面,只有林憶蓮和燈光,黑就全黑,光就全光,沒有樂手的小燈炮,每個樂手都要在黑暗中彈奏,要不就站出來。我的概念是一係黑暗,看不到樂手,例如《沒結果》;一係樂手走出來較量,像《始終一天》,每一個表演者都是演唱會很重要的一份子,而不是伴奏,他們是表演者,真的難得,難得所有樂手和我們配合,難得的是有錢讓我們花。


《沒結果》給歌迷很大驚喜,現場版的結尾比錄音室版唱得更勁更高音。

她的歌藝到93年又升了一級,大家都知道她做得到,現場版是倫永亮重新編過,那個演唱會有不同人編曲,Anthony一個編唔晒,有些給趙增熹,有些給Roel,有些給杜自持,個個都重新編曲、分譜,很多歌不依照唱片編曲,《沒結果》是倫永亮親自操刀,結尾加了Boyz II Men的《End Of The Road》。

和91年演唱會一樣,93年也有俞琤幫手,幫我們一起度rundown,《天地野花》這名字是她找來張承襄 (當時的商台高層) 一起想的。

這次很多新嘗試,有《再生戀》、《天大地大》舞台劇,其實幾冒險,睇番很值得冒這個險。姑媽 (周匡朝) 離世了,聽番他很出位,他不是professional演員,《天大地大》舞台劇好笑,你聽番他們講的對白,黃偉文和何Lily (填詞人何秀萍、現任商業一台創作總監) 功不可抹,我們和俞琤度一個單身女性的故事,跟著她的唱片概念做,變成舞台劇化,而且要到題,又要配合舞蹈,又要配合一個傻佬,扮心理醫生、扮女人呀咁,每次見到黃偉文,我都多謝他。故事我想出來,黃偉文和何Lily寫對白,很到題,好犀利。

那時已有大批音樂人幫我和Anthony,有趙增熹、Terry Chan,好堅強的班底,舞蹈方面有林青峰和星舞蹈整個公司,concept、構思有Fred Lam、俞琤,各方面都很強。


93年演唱會,憶蓮私人請了Charmaine做形象,我無得干預,只負責音樂和製作。(你有沒有不開心?) 我想理,正如拍一部電影,會不會不理主角穿什麼衣服?就算找奚仲文做,也會和他溝通。無得理就好慘,但我有些堅持,始終個show是我做創作總監,還找來Fred Lam聯合監製,始終有些事情,他們要配合,一開始《破曉》,一定要穿裙,encore穿牛仔褲,有些方面他們都配合到。

大鬈假髮是你的意見嗎?

她的形象設計那邊想的。

總括來說,你喜歡《意亂情亂》多些,還是《天地野花》多些?

兩個同樣喜歡,我們同樣做到很好的表演出來,我同樣proud of。


憶蓮去日本發展,是由Dick Lee開始。他到日本開演唱會,我們跟著去,Sandy做他的嘉賓,日本那邊的華納非常喜歡Sandy,那時未有《野花》。第一張是《Faces & Places》,華納開始在日本發行,《夢了瘋了倦了》反應亦很好,以一個港星來說,賣得不錯,然後華納替她出了一張精選《Sandy Lam Love Ballads Collection in Chinese》,有《前塵》等等,亦賣得很好。

真正突破是《野花》,真的賣得很好,我忘記了幾多張,很大鼓舞,《沒有你還是愛你》和《夜來香》上到一個本地J-Pop chart,後來《花之色》也上到,一隻碟有三首廣東歌上到別人的日本榜,令到那邊的promoter肯去做Sandy的演唱會,港星那時沒有多少個可以在日本開演唱會,她之後當然有Leslie、阿菲也很受歡迎,但與她同期很少。她在91年尾開了幾場演唱會,日本那邊覺得有得做,Amuse那時已簽了Beyond,老闆很喜歡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,主動找我傾,所以Sandy簽了Amuse。

憶蓮錄《不如重新開始》時,我一半時間在日本,和Amuse的team開會,日本人很喜歡開會,又要翻譯,我講英文,再翻譯日文,很費時。當時家駒也要飛來飛去,他除了要表演,還要代表隊band開會,日本人有一樣好,很尊重artist。

我要代表Sandy爭取機會,push老闆去傾,例如要有一首電視劇主題曲,這些都要爭取,如果我不在那邊,很難推動件事向前。所以《不如重新開始》大部份歌曲在日本錄音,我也不能抽身回港親自做art direction,Sandy飛來日本錄,錄完又飛回香港工作,我繼續在日本打游擊。


我跟他們開了無數會議,有一個共識,commercially要有一首電視連續劇主題曲 (《Dakaratte》 - TBS金曜日電視劇《徹底的愛是...》插入歌),要有一首廣告歌 (《Doushiteyo》 - Carmelia Diamond電視廣告歌),另外introduce一些她獲得認許的中文歌如《野花》,唱日文版,新加舊的元素,令一些跟開Sandy的聽眾,就算未必喜歡日文版,也覺得過癮,樹立她講日文的形象。

影相一定要用日本人,他們不要飛毛澤西過來,日本人的民族主義很強,我跟他們開會,其中一個責任是要令件事像林憶蓮,不要搞個日本妹出來,他們也很好,也聽我們意見。當時除了Amuse,還有Pioneer一起運作,《Simple》起名、形象,要有很多人一起討論開會,都幾辛苦。

拍照那天,我好記得那位日本髮型師出了問題,他好唔掂,搞了半日,弄到不知像什麼,又沒有Kim Robinson,那種狀況下很徬徨,我要飛車返酒店,去拿我們用開的一個hair product,那種油弄得她好看得多,才救番輯相。

我們要保留林憶蓮的風格,但他們又有很多想法,主要是堅持用日本人,花了很多時間溝通。這張碟你看到一個combination of有日本色彩的東西,又有林憶蓮本身色彩的東西。

音樂上,我有份監製,就是要make sure vocal是憶蓮的聲音。


日本人分工很仔細,譬如為電視劇作曲,要找一位主要寫電視劇主題曲的人。我亦見過這些作曲填詞人,因為去日本,認識了上田知華,於是就有了《春雨》,亦即是《暗示》,這首歌很好聽,雖然不hit。

在日本,我在音樂上和創意上都學了很多。

對這張碟滿不滿意?

在這樣的狀況下,我覺得OK,因為日本人心目中做Sandy,其實和我心目中,或者Sandy心目中想做的事情,有一些距離,這個compromise其實要幾平衡。不是一個破天荒的音樂成品,但廣東歌手第一張唱日文歌的唱片,成績已算不錯...花了很多心機,想死。


《Sandy '94》你沒有參與任何意見嗎?

沒有,Sandy說想自己製作這張碟,所以我沒有參與。

《Open Up》呢?

沒有,完全沒有,雖然都是我們公司的出品,但Sandy自己做番concept、音樂、A&R,一切自己處理。她要求我不參與,當時她可能開始想manage自己,所以我連和Amuse也沒有直接對話。不過我聽說很多人喜歡《Open Up》,覺得是Sandy最好的唱片之一。

《Sandy '94》她不想我參與,這麼多年來,有我mastermind概念、聲音、美術、製作,到了94年,她覺得自己想嘗試,我就讓她去L.A.。

《Sandy '94》有很多好歌,但我不喜歡個tone,成個錄音和mixing我覺得不夠水準。我很喜歡裡面的歌,《多些那些》、《芝加哥的故事》、《沉淪》、《赤裸的秘密》、《感情不老》都很好聽,她在《誰像你好》和《芝加哥的故事》的唱功又再提升多一層,好犀利,可惜如果聲音mixing得更好,就perfect了 (唱片在L.A.錄音和mixing)。

不過不要緊,一個藝人多嘗試很好,亦是我們合作的終止,可能這次製作在她心目中帶來一些美好回憶。

我和憶蓮最後一首合作的是《願》。《如何愛下去》在《願》之前錄,94年這張大碟,我已經開始籌備了,找了歌,《如何愛下去》是其中一首,然後Sandy跟我說,這張碟她希望自己做番,不用我參與,所以《如何愛下去》沒法出,《情人》沒法出。《情人》是初時計劃在94年大碟的歌曲,我plan了94年廣東碟,plan了英文碟,揀了歌,因為和滾石已簽了約,還有下一張國語碟,我已經開工了。

《願》的出現是因為《晚9朝5》,那時我和黃偉年為這部電影寫主題曲,好可惜這首歌撞了《Sandy '94》,我派《願》上台不夠兩個月,Sandy就要派《決心》,《願》未上到No.1,就要播《決心》(按 : 應該是《赤裸的秘密》) 了,商台有人打給我說 : 「《願》下星期會No.1喎,又派新歌?」但我已經沒有能力去阻止這件事發生。


《願》我好有計劃,好像《當愛已成往事》那樣,出完soundtrack,再收錄在大碟,但《Sandy '94》沒有《願》,幾可惜,始終我一半是商人,希望唱片賣得,我計劃中的那張碟幾強,有《決心》,有《願》,有《如何愛下去》,有《情人》,還有我揀了幾首歌,倫永亮寫歌, Dick Lee寫歌,94年這張碟不會弱。

林夕寫《願》,是不是特別要寫許「願」,嵌個字入去?

你們要問林夕,你們是憶蓮的fans,不要那麼八卦啦。

我在這裡白紙黑字發誓講,我沒有請林夕寫一首歌叫做《願》,swear to God,對天對地對野花講,我沒有請林夕寫一首歌,用我個名,因為這首歌我有份作曲 (和黃偉年合寫),我只是跟他說《晚9朝5》的故事,那一場戲要怎樣 (Sue葬禮那一幕),林夕可以作證。

我也沒有請周禮茂、林振強、卡龍寫任何歌詞,是關於我,或者我的名字,或者和我私人事情有關的,我從未要求過。他們自己看到什麼,運用在Sandy的歌詞中,是他們自己發掘到的,我站在一個監製立場,在我專業的工作範圍裡,我從未這樣做過。

《多謝》呢?

《夢了瘋了倦了》那張碟的歌詞我沒有參與,Sandy和作詞人談了很多個晚上,結果出來有首《多謝》,我也驚訝。

《決心》也是林夕寫的,音樂是我produce的,《Simple》中的製作,她拿來改編,但我不知為什麼要寫這樣的歌詞 (決心一別是時候),不關我事,你要問林夕,哈哈。


《關於她的愛情故事》可以當作一張大碟來聽,這是一張concept album,我寫裡面的文案,根據做過所有的林憶蓮唱片,和創作這些歌曲時的想法去寫,真的像一部電影,有情節,講一個愛情故事,所以叫做《關於她的愛情故事》。

雖然是精選碟,但可以說是我和Sandy最後一張概念大碟,亦wrap up了整件事,有個結尾,最美一幕,還未閉幕,將這麼多年來和她做過的東西,放在一張精選碟中,作為一個閉幕,這張碟幾值得留念。

我嘗試寫東西,效果幾滿意,串連到這些歌曲,雖然這張碟不是Sony,也不是華納,但文案中連《激情》也有出現,又有《滴汗》(帶著我翻騰無涯熊火上),又有《依然》(能令這靜止的心翻滾)。

「你是我每一個早晨 黃昏 我的艷陽」,即是《又見朝陽》,「送你一輩子心情 千億寵愛 像隔世的情緣」,我希望這張碟可以summarize和林小姐咁多年合作的精髓。


和Sandy合作這些日子,由87年到94年,你怎樣總結?為你帶來了什麼?

帶來很多。Sandy除了是一個不停上進的歌手,我認識她時,她本身已是比較...interesting的一個女子,如果她本身沒有那些質地和元素,我憑空想像不到這麼多東西,而且憑空想像不能騙人7年,只能騙人一兩張碟。

很多歌迷說,許願監製那個年代的歌很好聽,但其實倒轉來說,如果林憶蓮沒有許願,一樣會有林憶蓮,一樣會有另一個許願,去監製她的歌,可能很不同。你看李宗盛做,一樣很出色,可能他出色的地方,和我不同,但始終林憶蓮就是林憶蓮,或者Jim Lee做林憶蓮,一樣得,有《至少還有你》。林憶蓮能夠走紅,或者在歌迷心目中成為goddess,她能夠去到這個位置,是因為她是林憶蓮,無論哪一個做,都會成功。

如果你用這樣的立場去看,沒有林憶蓮,就沒有許願;許願或者曾經是一個很出色的排舞老師,然後就不知去了哪裡;反而有了林憶蓮,人們還記得是許願做的...之後幸好我還做過《金枝玉葉》,和林憶蓮無關。但如果really think about it,沒有這些林憶蓮唱片,很少人知道許願是誰,我不排除我在另一個層面或者會有出色的表現...但肯定沒有許願,一樣會有林憶蓮,在另一些人手上,林憶蓮一樣會很出色,發光發亮,如果你用這個哲學去看,我要多謝她,多過她要多謝我。《多謝》這首歌應該我唱。

你要我總結的話,我要多謝她給我機會,在創作上有這麼多發洩的機會,有這麼多題材,在舞台上、歌曲上、地域上,伸展了我的創作空間。

在中文音樂裡,《都巿觸覺》、《夢了瘋了倦了》、《野花》真的很有代表性,我能夠在中文音樂上有一席位,是因為林憶蓮。

- 完 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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